王维一愕,急急摇头:“不是!只是我养过小娘子,却不曾养过小儿郎……”想了一想,忽然又失笑道:“养过,养过。先父去时,繟、紘、紞几个,都还是小儿。我和缙辅助母亲,将他们养大,又为他们娶妻,他们也没有长成什么才士贤臣。然则我委实不懂如何养小儿郎,那不如要个小娘子。阿琤就长得很好。”
阿琤是他和崔瑶唯一的孩儿。
窗外阴云已收,雨意尽褪,天色晴明。我望着堂前芍药,调笑道:“阿琤长得好,未必是你的功劳,我看,大约还是瑶姊养得好。她又会养花,又会养人。”
王维将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柔声道:“阿妍,你也会养的。我们一同养。”
他的手温热,我轻抚小腹,心头弥漫数月的凄惶和惊惧终于一扫而空。
[1]宅舍,即躯体。
[2]茗糜,即用茶煮的粥。鲭鲊,腌制的青鱼。王维《赠吴官》:“长安客舍热如煮,无个茗糜难御暑。空摇白团其谛苦,欲向缥囊还归旅。江乡鲭鲊不寄来,秦人汤饼那堪许。不如侬家任挑达,草屩捞虾富春渚。”
[3]钱易《南部新书》辛卷:“颜曰:‘官阶尽得五品,身着绯衣,带银鱼,儿子补斋郎,余之满望也。’”
第91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
三天过得很慢,也很快。
这一日我们出门时,有绵而密的雨丝,濡湿了朱雀天街上铺的细沙。踩在沙上的每一步,都带来一种令人不快的滞涩感。
夏日的天亮得早,到了文武官员们上朝的时刻,东方已是一片银亮的白色。如果无视街上的行人们满脸的忧虑,忽略上朝官员们明显少于平日的人数,也不去留意沿街武候们似紧实松、各怀心事的巡视姿态,这俨然又是一个明快喧闹的长安的清晨。
但,这是六月十三日的清晨。
在史籍记载中,做了四十余年太平天子的李隆基,正是在这一日仓皇出逃,前往蜀地。[1]
“我去去便来,你留意些,勿受了行人冲撞。切切!”王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上马,一路向北。
宫中没有消息传来。为了确认皇帝的确已经离开,王维不得不做出如常上朝的样子,前往皇城。不过按理来说,皇帝是从皇城西方、禁苑边的延秋门逃走的,所以王维这一趟倒也不算绕路,不至于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