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发疯啊,我就是喜欢你,为什么不相信?」
楚元燁小跑着追上去,满脸不解,但见姜瑜神色有些阴沉,一言不发,竟像是真的动了怒。他不由一愣,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连那张装着蠢、满脸委屈天真的面具都忘了戴上。
「你……你真生气啦?」楚元燁犹豫了一下,嗓音压得很低,「方才……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
「楚元燁,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姜瑜忽然回过头,目光直锁在他眼底,明明是那么平淡的语气,却能让人感觉到几分冰冷。
楚元燁的眼神暗了下去,时间彷彿回到那晚的祭礼,两人静静地相望,可眼底涌动的却是以得失为底色,无尽的针锋相对和冷意。
姜瑜至今都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样子的楚元燁才是真正的他。
是少年意气的,心狠手辣的,还是慵懒自适的,又或者,这些都只是他眾多面具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楚元燁神色微寒,眉眼却忽然染上了一丝玩味的轻笑,「我要……你的血。」他缓缓靠近,又弯下腰对上姜瑜的眸子,「这个理由,够了吗?」
姜瑜沉默了片刻,神情好像有那么一点的了然。
就知道和血有关係。
然而她偏了偏首,并不买帐,「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非得是我?」
楚元燁直起身子,眸光依旧很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确定是你。」
迎着少年的目光,姜瑜无声发笑:「恕不奉陪。」
见她要走,楚元燁几步跟上,这回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急:「不多,只要一点,真的。」
姜瑜笑着看他,反手挣开了桎梏,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身后寂静片刻,才传来楚元燁的喊声,敲得她心头一震。
「因为我想活下去。」
姜瑜终于停了下来,就站在那里,没有回头。
「我命不久矣,只剩几年可活,可我确定你的血可以救我。」少年痛苦地压着声线,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挤出这几句话,「姜瑜,你不用担心我会利用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些人光是要活着,就已经很难了,你明白吗?」
谷中的风轻轻吹起姜瑜的长发,她的心也跟着掀起了一丝丝颤慄。
有些人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初见时,那双眼睛里深刻的哀伤和痛苦无声倒流,如今歷歷在目,佔据了她的脑海,终究没能做到就这么转身离开。
「我明白。」
姜瑜回过头,第一次见楚元燁露出这副表情,挣扎而又痛苦,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株浮萍,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使劲留住它。
浮萍本无根,万一支撑不住,那就只有一同沉沦的结局。
可它本来应该自由自在的。
「我记得我曾告诉你,我有远比你死活更重要的事。」姜瑜无声地笑了下,缓缓走回他面前,「那就是活着。」
楚元燁眼眸微抬,目光染着些许讶异,定定地看着她。
姜瑜沉思片刻,轻缓道:「既然我们的事都是活着,那么楚元燁,你和我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帮你活下去,也不会过问你的一切,但为了我们的交易,还有我的血,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都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全我的性命,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
「当然,我不会逼你去杀人,不会逼你做伤害别人的事,更不会让你自我了断。」姜瑜道,「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
话音落下良久,楚元燁点了点头,神情比之方才和缓了许多。
「好,我答应你。」他轻声道。
「那就这样,完事了。」
姜瑜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舒坦了,正要往前继续走,却还是被楚元燁拦了下来。
只见楚元燁皱着眉,很快举起了手掌对向她,「击掌为誓,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说说。还有,我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
姜瑜无奈地举起手,随便和他对拍了一下。
「你是小孩吗?又不是击了掌就变不了。」她悠哉地走着,又道,「想守信的人自会守信,不想守信的人就算你和他拜了靶子、拜了堂,他还是不守信,难不成击掌为誓后,我食了言,就能有道天雷下来把我劈死吗?」
楚元燁走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虚张声势一样地轻哼了一声。
「哎,对了,问你件正事。」姜瑜拍了拍他,「你血要多少啊,不会每次都要半条命吧?我挺怕割血的,能不能少点?」
「你这样的人,说不准比我都狠,还能怕割一点血?」楚元燁不由无言,随后不自然地别开眼睛,「不用那么多,上回那么点就可以了。」
姜瑜「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其中一手的指尖在臂上轻碰,想了想又道:「那什么时候要?现在给你吗?如果我这样帮你,你还可以活多久?」
「……你话真多。」楚元燁小声念了句,「不确定能撑多久,也不是现在割,每个月的十五我去玉灵湖找你,给我留个窗。」
「……」
姜瑜不禁陷入了沉默。
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
下午的日光很暖,晒得人发困,两人走到一株树下坐着歇息,姜瑜看着小溪旁玩得开心的那两人,重重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还说什么要守着她,守的是她亲弟弟吧。
楚元燁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树干上,视线斜睨着姜瑾安他们,懒洋洋地笑道:「本公子聪明吧,就知道带他俩出来没空理你。」
姜瑜闻声冷笑,白了他一眼,「作为烬尘山唯一一根独苗,你每天这么好吃懒做游手好间,良心不痛吗?」
楚元燁似是有些愣住,随后用淡然无比的语气悠然道:「都活不长了,让我好好在这世上玩上一遭,也不过分吧。」
话音落下,姜瑜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沉默半晌才又问道:「楚元燁,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头疼,要装不装的,到底哪个才是你?」
楚元燁眨了眨眼,笑着朝她挑眉,「这么想了解我?」
「……」
姜瑜面无表情地沉默了。
或许这个吊儿啷噹的样子才是真的吧。
「姜瑜,抬头。」楚元燁忽然道。
谁知她才仰起脑袋,耳边传来一声破空,树影猛地摇曳,满眼雪色的花瓣像是落雪般从树上缓缓飘零落下,熟悉的香味也包围过来,顿时染了她满身。
姜瑜伸手捧住了一朵飘落的小花,心头无端地揪紧。
「它们每一朵都不一样,可也都叫凌兰,所以不管你看见的是什么样的我,那都是楚元燁。」少年收回流羽扇,懒懒地抬眸道,「你那个香包里就是这个味道,能让你做成香包,应该是喜欢的吧?这场凌兰花雨,就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