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笑而不语,拢起毛线慢条斯理地缠着,过了一会开口说道:“等你毕了业结了婚,盛阳也大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该退休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他承欢膝下,乖顺地说:“我跟盛阳还得指望着您呢!”
他在心里大胆地幻想着,若是……若是有天,他在婚礼上牵了盛阳的手,那天的阳光一定会分外明媚。
盛阳一直到半夜叁点才回来。她蹑手蹑脚地进家门,生怕吵醒了别人,未曾想谢准竟然一直在客厅,像一只黑猫幽幽地坐在黑暗里。
“你吓死我了!”盛阳用气音凶他,颇有些虚张声势的感觉。
“你过来。”他冲她招招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天盛阳心情一定是很好,出乎意料地很听他的话。
她坐在他旁边,无意地撩起了一缕他的刘海,轻声嫌弃道:“你头发怎么那么长了?”
她靠得他极近,少女的清香传来,还带着一点点甜。他用力嗅了一下,又觉得什么都没闻到。
“去哪了?”他闷闷地问。
盛阳一听到盘问,立马泄气,“你怎么老问这些。”
“我是你哥!”他加重了语气,“你天天回家那么晚,我管一管你还不行吗?”
“你管就管呗,反正我不听。”她冲他吐了吐舌头,像是撒娇的小猫在他心上挠了一把。
他生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难得强势地说:“反正我在家的时候,你不许这么晚回来!”
盛阳不说话,一双清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瞧着他,看得他分外心虚。
“哥,”她试探开口,“你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分手了?”
笑话,他哪里来的女朋友!
他未置可否,倒是放下了她的手。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被她理解为默认,无声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他凶她,催促她去睡觉。
“我才不睡,”她伸了个懒腰,“我下午喝了米芝莲,到现在都精神抖擞的,只怕是睡不着。”她靠了上来,那股清甜直往他鼻子里钻,“哥,到我房里去呗,咱俩玩大富翁。”
多大的人了,还爱玩大富翁。
他起身迈着长腿想回房,却不知怎么心猿意马地回了句:“好。”
结果他们当真玩了个通宵,盛阳越玩越精神,他却是连眼神都呆滞了,更别提思考了。
盛阳搜挂着他的钱,笑话他连底裤都输掉了。
他就这么在她房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盛阳在旁边,嫣红的小嘴像极了一颗熟透的樱桃,饱满而多汁,叫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他迟疑着,缓慢而安静地接近她,少女的清香扑鼻,而他寻到了那一抹,却再也不敢靠近。
他悄悄地起身,替她掖好被角,内心却锣鼓喧天。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房间,彻底地把心都输给了她。
刘妈妈的毛衣在开学前交到了他手上。怪不得她赶得那样急,原来是想让他在今年冬天就能穿上。
盛阳使了坏,偏偏穿着他那件毛衣,松松垮垮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啼笑皆非:“你倒也不嫌热。”
她甩着长袖子振振有词:“你不觉得我穿这种宽宽大大的衣服特好看吗?”又转到镜子前比了比:“时下流行的男友风!”
他抿了下嘴,因为话里那句“男友”,便默认她如此反季节的行为。
临走之前他收拾衣服,她倒是迭得好好的送了过来。也许是因为分别,她难得流露出依恋与不舍。
“哥哥。”她从后背抱着他,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他一怔,心便剧烈跳动起来。少女曼妙的曲线贴着他,他脑海中警铃大作。
盛阳仍是不觉,抱着他轻轻晃着撒娇。她很少对他体贴,他便尤为舍不得这样的甜美,只任她静静抱着自己。
良久他开口道:“我会……想你的。”
这是他的真心话,尽管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盛阳低低地应了一声,又飞快地放开,恢复了往日一副趾高气昂的神色:“你走了,我不知有多高兴呢,哼。”她扭头离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件迭得整整齐齐的毛衣上。它毛茸茸的,似乎还带着一点她的体香。他眷恋地、不舍地,把脸贴了上去,温暖的羊毛触感传来,像极了她刚刚的拥抱,提醒着他唯一的真实。
他走了,一架飞机将他带入万米高空,穿过云层,又跨越洋海,终于抵达地球的另一面。他下了飞机,却仍恍惚地觉得自己的心丢在家里了。
他拼了命似的学习,甚至连修多门课,只想提前拿够学分快点回国。他成绩优异,谢昭文自然是对他寄予厚望,一回来就带到公司里帮她打理事物。盛阳升入高叁,难得收敛起心性,老老实实坐在学校里日复一日地写卷子。谢昭文叫她出国,盛阳偏不肯,黏着她不住撒娇:“妈,国外太苦了,我不想离开你。”
她无法,只好任由她留下,要求她必须认真学习,全力以赴参加高考。
谢准暗自开心,等高考完,她成了年,或许他可以……
他的美梦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碎。那日他刚出差回来,正坐在商务车的后座疲惫不堪地往家里赶,就接到了刘妈妈的电话,“你妹妹正在家里大发雷霆,你先别回来。”
他还有些诧异,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她生气与他回家有什么关系。
他向江觅打听了一下情况,一向沉稳的秘书脸色也有些尴尬,只说小姐与老板吵了一架。
他内心隐约有了感觉,盛阳怕是知道了。
他在胆战心惊之余多了一丝兴奋,很快又被愧疚代替,他心乱如麻,只想快快见到她。
可盛阳没给他机会,她当晚便出了国。她走得那样急,连衣服都没带几件。等他得知消息赶到机场的时候,她的航班刚刚起飞。
她走,他留。他们总是这样错过。
谢准这一觉睡得很长,直到那种毛茸茸的触感在眉心,像是当年他一直没舍得穿的卡司米毛衣。他深呼吸睁开了眼睛,面前的盛阳闭着眼睛,呼吸却微微不自然。
他知晓她在装睡,便不忍心打扰她,悄悄起身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了上了门。
她努力装睡,耳朵却机敏地竖起来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大概是出去了一趟,过了好一会才回来。餐盘叮咚作响,他应当是出去买了早餐。她在心里默念了许久:“不要叫我起床不要叫我起床。”
他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祈祷,静静地在她床头站了一会,终究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盛阳这才睁开双眼。他的手表未带走,是昨天他在亲吻她的时候摘下的。秒针滴答地走着,明明微乎其微,却在她耳中分外清晰。
盛阳又赖了许久,确定他不会再回来后在趿着拖鞋走出房间。桌上摆着她爱吃的蟹黄汤包。皮薄馅多,轻轻一咬,汤汁便流入口中,鲜美非常。她胃口大开,将一笼汤包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才看到谢准留下的字条:“慢点吃,小心烫,小馋猫。”
晚了,她已经被烫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