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推辞,可到底也有些担忧出了何事,便任由着那小厮离开。
不多时,小厮回禀,“郡主,世子说他在府前等你。”
长宁顿时喜笑颜开,陈氏含笑催她,“快去吧。”
夜里的谢府能瞧见常走的小径上点着灯,星明的烛火散发着光晕,长宁迈着小步,跟在掌灯的婢子身后,还未走近,便瞧见谢今澜站在她的马车前,负手望着街巷。
长宁没来由的心口怦怦直跳。
她快步走近,轻唤道:“今澜。”
谢今澜回过身来,长宁才注意到他手中把玩的白玉珠,不知何时变成了几粒木头珠子。
瞧着品相,像是市井小贩最常用的算盘。
论银钱,与白玉珠天壤之别。
论触感,白玉珠细腻,算盘粗粝,长宁着实想不明白,以谢今澜的身份,怎会将这普通的算盘珠子捏在手中把玩。
“郡主,我今夜便会离京,但离开前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长宁眉心一跳,下意识想要忽略他后半句,只担忧道:“这般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碍。”
谢今澜深邃黝黑的眸子半掀,凉薄又冷淡的看着她,像是偶然越过的风,明明感觉抬手便能抓住,可他不愿停留,便是抓住了,也会从指缝中溜走。
长宁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先前从不觉着自己会没有机会。
她落寞的垂下眼,几乎能想到谢今澜要说的是何事,“你想与我说什么。”
“自少时起你我便相识,细细算来,也有十载。”
“是十载又三月。”提及少时,长宁也忍不住露出怀念之色,“你可知我从前为何只青睐你,旁人碰我不得,独独只愿让你靠近?”
谢今澜漫不经心的挑起眉梢:“不知。”
“那时你随着国公进宫,我在殿中待的烦闷便出来透透气,身后奴仆追了许久,那时我不小心撞到你,还以为你也会如他们一样劝我回去,谁料你却说了一句……”
长宁停滞一瞬,满眼笑意的继续道:“能自己起来吗。”
“没有要掉脑袋的惶恐,也没有可怜的眼神,从那时我便记住你了。”长宁看向他,眼底闪烁着点点泪光,“谢家世子,谢今澜,他是唯一一个让我觉着,我只是身子弱了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
只一眼,长宁又恢复如初,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我没福气,对吧?”
拇指摩挲着木珠子,谢今澜无声低笑,“你的福气,只是不在于我而已。”
“那我能知晓那人是谁吗?”长宁轻快道:“就差一步我就完成儿时的夙愿了,你总不能让我输得不明不白的。”
提起云玳,谢今澜心中免不得一阵滞涩。
他没有要与旁人随意谈论她的意思,“你从未与谁比过,论不到输赢。”
长宁轻应了一声,“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宫就是,至于赐婚一事,我会与太后说的。”
谢今澜并未推辞,将府中的护卫唤来送长宁回宫,冷淡随意如好友,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过她一个。
“郡主,世子他也太……”
“连清。”长宁抿直了嘴角,低声呵斥,“我与他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他如今拒绝才是常理之中。”
“可是上京还有谁比郡主更适合谢世子吗?”
“是啊,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呢。”长宁望着谢今澜离开的方向,喃喃着,“连清,我有些……嫉妒她。”
连清不忍,“郡主,你知晓那人是谁……”
长宁回过神来,长睫轻闪,勉强笑道:“回宫吧。”
是夜,谢今澜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阳城时,县令府中正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
许映礼高兴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弟弟娶妻,他比新郎官还要高兴。
喝得昏天黑地时,余光察觉到平日不怎么饮酒的许商延,今日竟也来者不拒。
他摇摇晃晃的替许商延拦下又一杯敬来的酒,“他今日可是新郎官,这要是被你们灌醉了,遭媳妇儿误会怎么办?”
众人立马明白了许映礼的言下之意,一个个都打趣着认错。
阳城偏远又四面环山,落户在这里的,祖辈大多都是猎户农民一类的淳朴人家,说起话来没什么规矩,加之县令性子豪爽,调侃起许商延来,便更没顾忌。
新郎嫣红的衣衫将许商延衬得唇红齿白,再加上听多了那些荤话,他眼下心思又不干净,云玳在屋中瞧见他时,便发觉他脸上红的像是烂熟的苹果,略微错愕,“你……”
许商延只是有些头晕,并未醉的不省人事。
他将目光落在云玳上了妆容,娇俏清艳的脸蛋上,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片刻又被他连忙压下,“我没醉。”
“嗯。”她小声回应,拢在袖中的指骨突然跳动。
屋内蔓延着淡淡的酒气,眼前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大喜之色。
云玳能感觉到许商延正朝着她一步步走来,原本她今夜已做好了打算,无论如何,都得圆房,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是紧张不安的。
这些时日许商延对她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