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她动弹不得。
耳内响起的耳鸣与懵然无神的脑袋,混混沌沌宛若一滩浑水,让人晕沉沉。
“第一巴掌,是替祖母打的。你可知若无祖母这忠勇侯嫡女,门楣煊赫,晏家何来今天这般天子近臣的地位?”
“你投胎至护国公府已是好运气,还不珍惜?竟帮衬着你那蛇蝎心肠的生母,想向嫡姐讨公道?”
狠戾的情绪从齿缝里溢出,晏玥翎下意识地对视上晏琤琤的那双眼。
潋滟桃花、透亮清澈的眸子,此刻充满着愤怒、淡漠还有不屑。
她一直知道自己最想替代的嫡姐长得美,和周氏有六分像。
但嫡姐没有周氏那出身世家的高贵气质,一身乡野泥土之气,刁蛮又富有活力,令人生厌。
于是她能在周氏心里博得三分地的唯一办法,就是模仿周氏的气质,让周氏恍惚她才是亲生女儿,这样,她才能得到当“嫡女”的快乐。
可现在。
晏琤琤的一举一动,充斥着那股“周氏气质”,甚至比她模仿得还要好。
就连紧抓她的手腕时,晏琤琤的背始终是直挺的,像极了外祖父那一身傲骨。
她猛然发现,当年比她还要矮的嫡姐,如今已比她高了半个头了。
“第二巴掌,是替晏家打的。今日百花宴上,你以为你强出了风头,能博得其他世家贵公子的青睐?实则是令人笑掉大牙!”
“我受荣庆公主刁难不说,我的好妹妹还要火上浇油?呵,旁人只会觉得护国公府的庶妹敢拆嫡姐的台,定是护国公偏信偏宠,治父亲一个宠妾灭妻之罪,届时,你又何为?”
“我、我…”
晏玥翎结巴了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好解释,快十四岁的孩子终究不如大人看得透,学到的都是内宅妇人手段。
“高门之家,贯是一俱荣一俱损。你若真不欢喜那梅家小子,想要攀高枝,也不该选择今日!”
被戳破了心思,晏玥翎恼羞成怒,哭得呜咽,不再多言,放下以往她自持高傲的仪态。
恶狠狠地对着身后婆子下令:“给我打她,像以前那样往不见光的地方掐。”
晏琤琤闻言,冷笑出声,漏出寒光的眼神如同一根一根银针刺向那些婆子。
“我看你们谁敢?”
“趁着我还好说话,你们倒是乖乖认错,我念在主仆份上大可不计较。”
她的视线又对上晏玥翎,寒霜低语:“府中丽春花一事,你以为就此了结了吗?你以为我没能力继续调查吗?”
晏玥翎瞪大了眼睛,脸色陡然苍白。
“我只是自己愿意转了性子,可我从未说要放过你们。”
“你此刻龇牙咧嘴地叫这些婆子堵我,大抵是知你生母会替你撑腰,我母亲也念着年幼怜惜你。”
“可倘若你没了生母,在府中又该如何自处?”
“你、你要杀了我生母?”晏玥翎咋舌。
晏琤琤并未回答,只退后一步,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三三两两的雄壮男子从暗处出现。
都是生面孔。
晏玥翎忽地想到枕霞院换了人的举动。
“我敢单人赴约,那定是有备而来。”晏琤琤神色淡漠,远不如在众人面前那般乖巧温柔,“把这些婆子捆起来,扔回府里。”
她抬头望向天色,语气冰凉:“想必此时丽春花一事已有结果,你也无需猜忌,回府自是会知晓。”
老护国公有两嫡子,其长为晏朔宁,天生腿疾,无爵无官。分家立府,携其妻女住在皇城东边永乐坊。
与西边的未央坊晏氏本家以皇宫为对称。
晏朔宁之妻陆氏乃惠帝太傅陆堂之次女。而陆氏其嫡兄有一独子,唤作陆少安,表字永康,与晏琤琤同年同岁,两人关系极好。
可怜那陆少安父母早亡,自幼在陆堂膝下长大,多得溺爱,出落叛逆。
他与晏琤琤并行,堪朝都纨绔之首。但不曾触犯律条律法。再加上两人身份煊赫,识相之人不敢招惹,若有不识相的,承天府[1]走上一遭,无不有磕头认错之行。
两人也不曾闹到大理寺来。
但看着眼下这情形,晏朔安靠坐在审判桌上,扶额皱眉。
先太子李琰身亡后,二皇子李珏上位,朝中各级变动毫无章法。
就连他这一副都统被调任至卫尉寺卿兼管府兵营,正二品降职正三品。高首辅劝他说是“不宜太过抬举旧老,以免坏了朝堂平衡”。
官场浸淫多年,他自是知晓新臣旧老之间的利害关系。
只要勋爵还在,祖辈荣耀还在,几品官都没多大关系。与惠帝见了面,他厚着脸皮也能客套几句。
但卫尉寺少不了和大理寺、承天府打交道。一是武器机械进出不对之事,二是宫门警卫误拦贵人而起冲突之事,三是承天府移交的府兵营扰了布衣百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