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半知半解地应了声:哦噢。
到底是偏远地区的,平时没接触过这些,村子里一个人能吃饭能干活那就足够了,很少有人关注心理方面的问题,赵婶对三人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不再追着他们问东问西了,吃完饭后便借口家中有事先回去了,原本说好要带他们在附近转转也没了影。
陈开济无法适应这种反差,语气不善道:什么嘛,说我们是心理的就不理我们了,心理怎么了,心理那可是咱们院的重点科室,也不用这么瞧不起吧?人穷见识短!
不要这么说,傅南岸淡淡开口,心理学是新兴学科,新事物被大众所接受都有一个过程,我们现在就处在推广心理学的阶段,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乡村对于心理学科的接受度确实有限,哪怕是大湾村这样的大村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早上九点,心理科的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大湾村卫生站,帐篷搭起来了,横幅挂起来了,看到上面心理科几个大字,原本听到风声要来的村民们却纷纷失望而归。
陈开济忍不住了,拽住一个来了又想走的村民问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要咨询的吗?
我咨询什么?我又没病,那人没好气地白了陈开济一眼,你别瞎说啊,我没疯没傻的,看什么心理?
这明显是把心理疾病妖魔化了,陈开济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另一个村民凑了过来:喂,你们这是治神经病的吗?
陈开济还未开口,那人朝他挤了挤眼睛:村西头有个疯小子,你们可以去看看他。
旁边的村民直接笑了起来:那疯小子早治不好了,谁来都没用。
另一人也说:还心理,我们村里人哪有这么讲究,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这就是心理科下乡的现状了,就像傅南岸说的,确实不能怪某一个人,整体的风向就是这样,一上午过去,来咨询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这也太憋屈了,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陈开济狠狠咬了一口馒头,空有一身功夫没地方使劲儿啊。
慢慢来吧,傅南岸安慰他说,之前咱们科刚开的时候大城市也是这样,现在慢慢的大家对心理科的接受程度就高了。
陈开济还有些不信:真的会慢慢接受吗?
肯定的,傅南岸说,之前很多患者还因为我的眼睛不信任我,现在不是也慢慢接受我了?
科里的小年轻们好奇心来了,他们来的时候傅南岸就已经是德高望重被众人敬仰的了:傅教授你刚到心理科的时候是什么样啊?
那时候被人怀疑是常有的事,傅南岸笑着回忆起来,他有意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讲得内容十分细致,当时就连我的老师都不信任我,更别提那些患者了,刚到心理科的一个月我都没有接到患者
不得不说傅南岸很会调节气氛,他语调幽默地讲述着曾经遇到过的那些误解与歧视,科室里原本沮丧的气氛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大家时不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池照偏头看着他,心底却不自觉掀起丝丝缕缕的涟漪。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人天生就能承受非议与怀疑,傅南岸的表情温和而平静,但临危不惧的背后往往有着数不清的堑作为支撑,池照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必然不会令人愉快。
医学出身的傅南岸却在将要毕业时失明了,他没有放弃自己,怀揣着满身的傲气与傲骨毅然转行成为心理医生,但生理上的缺陷哪可能那么容易被人接受呢,刚入行的傅南岸曾经遭受过无数白眼。
这怎么是个瞎子医生啊,他真的能看病吗?
不是说残疾人都容易患心理疾病吗,他会不会把我的孩子教坏了?
不行不行,我们不要那个瞎子,我们要换医生。
很多话傅南岸没直说却不代表不存在,听他轻描淡写的描述池照便觉得心里堵得慌。可哪怕是在这样的怀疑与否定之中,傅南岸依然没有放弃自己,在无数次的碰壁之后靠着自己一步步赢得了患者的信任,时至今日,他的办公室里挂满了锦旗,他的名字屡屡出现在心理学的专业期刊,他的眼睛却是看不到,但他为无数人带来了心灵的光明。
心理科的医生大多很擅长安慰人,更何况傅南岸丝毫不惧把曾经的伤口揭给众人看,几个年轻的医生唏嘘着感叹傅教授的厉害,互相鼓励着要把心理科发扬光大,斗志昂扬的样子正是新一代年轻医务工作者最好的模样。
池照也感叹,心底又觉得有些心疼。
不是所有人都能跌倒了再爬起来的,在这一刻,他突然特别想送一束棉花糖给傅南岸。
中午的饭依旧是赵婶安排的,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早上的行为有些失礼,赵婶特意做了一桌子菜来犒劳他们。
吃完饭后,池照主动提议帮她刷碗,两人搬着东西来到走廊尽头的水池。
毕竟有十几个人吃饭,盘盘碗碗积攒了不少,两人刷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刷完,一直就这么沉默着也挺尴尬的,赵婶是个爱说的,随便找了个话题和池照搭起话来:小伙子,你也是学那个什么心理的?
池照正认真地洗着盘子,怔了一秒才发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啊?我吗?我不是,我是学临床的,在心理科实习。
临床好啊,赵婶点点头,笑呵呵地感叹,还是临床好,你说那心理科能干什么?
很多人确实不了解心理,但池照在实习这么久了,自然见不得赵婶这么说,他认真地和赵婶解释:其实心理科挺好的,真的,心理科是我们院的重点科室呢。
你说得倒是轻巧,赵婶笑了下,显然没相信他说得话,反正你也不是心理科的那我就直说了,我看这心理科的大夫那就是其他科室不要的人。
池照的眉头一蹙:为什么这么说?
就你们不还有个瞎子教授嘛,赵婶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一点,瞎子都能去的地方,那显然不是什么好科室,你偷偷告诉我,他是不是凭关系进去的?
不是这样的,池照马上反驳她道,婶子您自己就是医生,您觉得医术的高低可以这样简单定义吗?
换平时池照或许不会和她挣什么,但中午听到的傅南岸讲的那些故事像一根根细密的银针扎在池照的胸口,池照知道人的观念或许很难改变,但他不愿意让别人这么误会傅南岸,哪怕只是说服了一个人也好。
傅南岸确实因为眼睛的问题没法上临床,但这并不代表着心理科就低人一等,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特点,池照认真地说:心理学是医学上一个重要的分支,傅教授也是很优秀的人。很多患者现在专程到我们医院挂他的号呢,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就怀疑他的能力啊,傅教授拿过很多国家项目,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