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很努力地活着了。
所以别把我当成异类。
我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同情。
我只想光明正大地,堂堂正正地活着。
嗯,傅南岸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我知道。
傅南岸说,我知道这种心情。
傅教授当然懂得这些,不只是因为他是心理学教授,更是因为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当时天之骄子一朝陨落时所有人都在说惋惜,可惜他成了个瞎子,可惜他不得不放弃热爱的医学事业,但过往的经历已经成为过往,既定的事实早已无法改变之时,他们还是可以向前看的。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话题,过去,现在,未来,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回到病房时知知都快睡着了,见他们回来才又挣扎着坐起来,抱怨着: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哥哥和傅叔叔说了几句话,
池照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忙把手里的棉花糖塞进他的手里:给你买的棉花糖,尝尝看?
肯定不是几句,得有几百句了!
知知轻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接过来撕下来一块,塞进嘴里之前他问池照:这糖甜吗?
甜,池照说,特别甜。
知知的父母还是走了,没有带走知知。
他们为知知请了个高级保姆,知知没要,知知说他想要上学。
这个愿望说简单也复杂,知知的身体条件放在那里,但在知知的强烈要求,父母最终还是同意为知知联系了一所寄宿制的特殊学校,校方同意在他的病情稳定之后就可以前去。
父母临走那天知知没有去送,只是仰头看着窗外,看鸟儿叽叽喳喳,又看一架飞机从云层中穿过,留在两道长长的白烟。
池照坐在病床边陪他,抚摸着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不去送送他们?
反正都要走的,知知的眼睑垂着,长长的睫毛表情遮掩,看着他们走更难受。
这时候的知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眼睛,情绪,以及各个方面。但亲情到底是很难割舍的东西,池照低低地叹了口气,他想,到底还是个让人心疼的孩
别叹气,知知忽然扬起了脑袋,一脸认真地说,太丑了。
池照:
好了,不心疼了。
话虽这么说,池照还是挺担心知知的,小孩子恢复很快,知知的手腕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但心上的伤痕却是看不到的,视力缺陷带来的伤痛可能还会陪伴他走过很远很远。
于是池照再次叹了口气,手指撩过知知柔软的头发。
知知不满地撇了撇嘴:都说了让你别叹气了。
池照笑他:怎么, 马上要走了,对哥哥这么凶?
才不是呢,知知气鼓鼓地说,我就是看你不开心。
池照勾唇一笑,凑近了想要安慰他两句,却没想到知知突然站了起来,学着他的动作,小小的手掌也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好了好了,哥哥乖,别叹气了,
知知有些笨拙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脸嫌弃道,我刚决定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呢,你别给我留下坏印象行不行?
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对谁都一样,知知从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不可能习惯他们的忽然远去。
但走了就是走了,总要往前看的,知知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池照,他已经想开了,他会努力地活下去。
看着小孩气鼓鼓的表情,池照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原来哥哥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这么高?还是你的偶像?
勉强吧。
知知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他一番,威胁似的,再叹气就不是了!
好,池照笑了笑,从白大褂里摸出个糖给他,那我们以后都不叹气。
奶糖小小一颗,轻易就能握在手里,软软的边缘的包装纸又像是伸出的小翅膀一样。
不叹气,池照告诉知知,吃过了糖,就要继续向上飞呀。
知知出院那天,池照也从眼科顺利出科,轮转到了心理科去。
与有些医院将心理归为神经内科不同,五院有单独分出来的心理科,临床学生轮转心理是今年刚加上去的,以前的实习计划中并没有。
这一举动有人欢喜有人忧,池照对心理科很有兴趣,特别是经历了知知的事之后更想去多了解多接触,而开完大会回去的路上,钟阳秋的脸就一直耷拉着,抱怨道:怎么还要去心理啊
怎么,池照问他,你不想去?
那肯定,我以后肯定不会选心理啊,我准备干临床的干吗轮心理?钟阳秋忙不迭地点头,有些不满,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背几道考研真题。
池照倒是真挺想去:也能多学点东西嘛,就比如知知那事儿,如果不是傅教授提醒的话那就真的完蛋了。
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钟阳秋无奈地点头,又说,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到心理之后别分到傅教授的手下。
为什么?池照很不理解,他巴不得分到傅南岸的手下,甚至不得不承认对心理感兴趣就有傅南岸的功劳,之前你不是总和我夸傅教授多牛多厉害吗?怎么这会儿倒不愿意跟着他了?
远远的看着和在他手下做事当然不一样啦!钟阳秋无奈地白他一眼,小声凑到他耳边说,傅教授厉害是真的厉害,但严厉也是真的严厉啊。我那些心理学院的同学都怕死傅教授了,还有人被他训哭过呢!
傅南岸就是这样的人,他是温和的,和善的,但也是绝对认真负责的。平时怎么玩闹他都不会生气,但涉及到工作的事必须严谨,做错了那就必须严肃处理,不能姑息。
千万不要分到傅教授那里,千万不要,不要不要。
钟阳秋合掌小声念叨着,两人的微信提示音同时响起,是实习大群里的消息。
分组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