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的府中,史无前例的聚集了这样一些人等:潞王李贤;太平公主;宰相李昭德、黑齿常之、魏元忠、狄仁杰;大将军论弓仁、薛讷、张仁愿。
聚会的借口,是刘冕与论弓仁这对结义兄弟晋升国公之后,摆的烧尾宴。请贴没有广为发散,但来的客人几乎已是半边朝廷。
太平公主的私兵铁甲在刘冕府外戒严,任何人等不得靠近半步。众宾客则是吃过酒宴后,聚集到后宅的清净跨院里品茶叙谈。
按照李贤的提议,今日没有贵贱等级之分,众人都围坐成了一圈轻松的笑语谈欢。在说过一些恭喜刘冕与论弓仁的话后,话题不由自主的转到了一些重大的政治问题上来。
本来,今天就是朝堂李党的第一次高峰会议。
“太后就要登基了,唐祚就此而终。”李贤的身份最高,最先发话“身为李家子孙,在下痛心之余甚感惭愧。但现在事实已是如此,我等务必摆正心态应付一切可能出现的变故。”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必要顾忌什么了。黑齿常之最先坐直身子,拱手而道:“潞王殿下,微臣虽是胡酋,却打从心眼里把自己当作是李唐之臣。国号可改旗帜可易,微臣之心永不更节!”
李贤急忙摆了一下手:“黑齿公,此类话语不说也罢。在座诸位,何尝不都是此等心思?”
刘冕始终坐在一边没有吭声,脸上表情淡淡眼睑低垂,让人看不出他在寻思什么。
太平公主说话了:“六哥,我们这些人可是难得聚在一起。诸如志节、口号之类的话题不如少说一点,今日就说点正事吧!”
“妹子所言极是。”李贤也正了正色,说道。“现在我们这里,共有十人。大家都有着同样的志节与理想。繁文缛节就不必反复提及了,我们来商议一件重要的事情太后登基后,何人为储?”
众人都略感惊疑,纷纷对李贤投去疑惑的眼光。不少人心中在想,这个话题由他提及,难道意思是想让我们拥他为储?
李贤却笑得很坦然:“诸公不必误会。在下绝无忝居东宫之念。”
李昭德说话了:“潞王睿智。太后登基,东宫之位必成争夺的焦点所在,必处风口浪尖。”
太平公主笑道:“当今在朝堂上,身居哪个位置不是处于风口浪尖?在座诸位。谁不会心存惶惑害怕危机降临?就算是我也难免会有危机之感。”
众人都配合的笑了笑,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刘冕仍是没有发话,只是坐着静静的听。
李昭德复而问道:“那依潞王与公主之见,何人为储比较合理?”
“当然是当今皇帝。”太平公主快语而道“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地。”
众人都一时愕然,无人接话。过了半晌,方才纷纷点头赞吮:“所言有理。”
黑齿常之心直口快,这时道:“依卑职之见。潞王也好,皇帝也罢,都可胜任东宫之主。唯独不能让武三思得逞!”
这句话一扔出来,就像是马上点燃了导火索。刚刚气氛还略显压抑而沉闷,现在马上变得热烈起来。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道:“是啊是啊,绝对不能让武三思得逞!”
在这个观点上,李党们的观点是绝对统一的。
刘冕仍是在慢条斯礼的喝着茶,面带微笑的欣赏众人的表演一言不发。
太平公主就坐在他旁边,这时有点恼火瞟了他一眼递来眼神,示意他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刘冕撇了撇嘴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依旧故我闷不吭声。
在座的人当中,除了薛讷和论弓仁。所有人的地位辈份都要比自己高。刘冕可不想喧宾夺主地出风头。再说了,关于东宫一事的政治态度与观点,刘冕早就对太平公主交过底了。那种皇家之事还是让他们皇家之人自己说出来的好。虽然在座的都是同一党的党友,但是刘冕要是说出来,免不得让人觉得他太好管闲事野心太大。
经过那么多事情以后,刘冕变得精明圆滑了许多。看起来拉风的事情,表面风光暗藏危机,不妨少干为妙。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李贤招招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道:“看来我们的观点还是很统一地。武三思野心勃勃觊觎太子之位,几乎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本来。太后登基为帝就当主天下之事,她要立谁为东宫我们都无话可说。只是这武三思心术不正胸无大才,将来若被他窃得国祚我大唐天下就真的是完了。”
李贤这话说得隐晦。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是太后改了国号登基为帝,大唐却仍然精髓尤存本质未变。而那老太太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撑死能活个二十年。到那时候就算大家不作努力也能收复大唐神器。但万一让武三思得逞窃去国体,大唐可就真的要亡国了。
这样的话大家都不会言明。但绝对心知肚明。
李昭德抚着胡须。不急不忙的道:“现在武三思深蒙太后宠幸,权势一天盛过一天。在他左右。有凤阁侍郎检校内史宗秦客、文昌右相岑长倩、建昌王纳言武攸宁这三个重要臂膀。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都非等闲之辈。”
狄仁杰久未作声,这时道:“宗秦客身为内史,负查检弹劾百官之职,我等皆要惮他三分。但此人贪念过众,以职务之便索取钱贿谋私得利,太后想必也是有所查觉。他虽是太后从父姐姐的儿子算来也是国戚,但太后向来憎恶贪赃枉法之人。只待时机一到,应该不会放过他的。”
“狄公所言极是。”李贤接过话来道“宗秦客现在在朝堂上太过嚣张跋扈。太后已经注意他许久了。如今太后忙着登基要保持朝堂稳定,暂时还不会动他。但只待大局稳定,太后定然对他下手以正朝纲以儆效尤。到时,凤阁侍郎与内史一职将出现空缺。在下以为,狄公清正廉明铁面无私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等到时不妨竭力保奏狄公接任此职。这样一来,朝堂格局就会向着对我们有利地方面发展。武三思失去一臂,我们却能增强力量。”
“卑职何德何能,惭愧、惭愧!”狄仁杰谦虚起来。
“潞王高见!”李昭德等人连声附合“吐蕃使团一案让狄公之名远播宇内,太后对狄公的信任也增加不少。的确合适。刘冕暗自笑了一笑。心中暗道:政客,这就是政客。在政治上真地没有绝对地正直与邪恶,也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在座的诸位都表现得一身慷慨正气,其实何尝又不是同样干着损人利己的勾当?办了宗秦客就能提拔狄仁杰朝堂之种,当真步步血腥。每上升一步就要踩着别人的头胪与尸体。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里就是个角斗场,你不杀人,就要被人所杀。你不提着别人的头胪庆功领赏,就要被人践踏下去粉身碎骨。政治博弈的双方就像是两头饥肠辘辘狭路相逢的野兽。要么被撕碎吞进肚子里,要么把对方撕碎吞进肚子里。
照这样看来,大家都没资格诟病武则天如何如何凶狠残暴杀人如麻了。她不过也是这个角斗场里地一员而已。大家都想活着,都在干着同样地事情。只不过她干得出色一点就不可避免的成了众矢之的。
太平公主有点忿忿的道:“当初武承嗣犯案时,就该把武三思也一并给扳倒了。留下后窜当真无穷!”言下之意,很有点心疼和袒护自己的男人而责怪狄仁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