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见上官婉儿情绪如此低落,便努力放松心情挤出笑容来,伸出双臂准备抱着她哄一哄。不料上官婉儿轻巧的挪了一下身子躲开来,勉强而尴尬的笑了一笑道:“天官,我今天心情不是太好,也很累,想早点回掖庭歇息了。”
“呃”刘冕稍愣了一愣,也不好出言强留,只得轻轻点头:“也好。”
上官婉儿站起身来,透过窗户看向茫茫的天际微锁眉头轻叹了一口气:“天官,我感觉不是很好,很负累。”
“怎么了?”刘冕起身来到她身边,问道。
“不知道。”上官婉儿轻轻的摇头,眉宇间满是忧郁的神色“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也许是我在皇宫这样充满凶险的地方待的时间太长,我的心里始终没有踏实过。尤其是在认识了你以后,我很少内心安宁过片刻。我在皇宫里也快生活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我见过了太多浮沉起落的人物。这让我害怕、让我惶恐,时时如履薄冰。你可以说我小心眼,但事实确实如此。”
“婉儿,你的心思我能理解。”刘冕道“其实,我也是一个有危机意识的人。我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你不必太过操心。”
“天官我怎么可能不操心?”上官婉儿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刘冕,满脸写满忧伤“几年前,你还只是一个被流放的囚徒;到现在。你已是当朝红人、西京之王≈握重兵的大将军。你升得太快了,太风光了,这掩盖了你身边隐藏地危险。** 俗语道日中则昃月圆则亏,这人哪,爬得越高就摔得越痛。尤其是像你这种爬得极快的,往往也脚下不稳越容易摔倒。官场上的规矩和风气向来如此,谁越风光,就越遭人妒忌。不管是你的政敌还是表面对你笑脸相迎的所谓朋友,内心都是对你很妒忌的。这一次薛怀义的事情就足以看出,当今这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包不得你刘冕遭秧受祸。最好是被连根拔起。就算是跟你没有仇恨的人,也想兴灾乐祸的看你的热闹。这就是人心---朝堂之上,人心便是如此。”
刘冕耐心地听完,微然一笑:“婉儿。你也不要太悲观了。政局动荡人心险恶,这我明白。但我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譬如狄仁杰、黑齿常之、魏元忠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忠义之士。论弓仁、张仁愿、马敬臣。还有右卫的那些将士们,都与我有着过命地交情。虽然我知道在关键的时候有可能谁也靠不住,但是我有信心能够在惊涛骇浪之中安然无恙。若是没有这样的信心与能耐,我怎么可能活到今天。你说呢?”
上官婉儿眉头一皱,显然有点不快地道:“你怎的就喜欢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照你这么说,倒是我妇人之见多此一举了?”
“不是、不是!”刘冕忙道“婉儿的心意。我非常之清楚明白。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狂妄无知得意忘形之人。 我的意思是说,意识到危险是好事,但是有信心也是必须的。君子居安思危趋吉避凶,但也没必要当缩头乌龟不是?要不然。我刘冕还不如在老家当个富足的田舍翁了。你说呢?”
“哎”上官婉儿低下头来,轻叹一声摇头“有时候我地确是在想,能和你回归田完过上安宁富足的田园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和满足。上次去你汴州老家,我就喜欢上了那个地方。充满泥土芬芳的田野,鱼儿跳跃的水塘,寂静的夜晚和临家调皮地孩童,都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宁与舒坦。我真的很奢望能在那样的地方安度余生。远离争斗、远离阴谋与算计,与世无争。自给自足。”
“婉儿”刘冕微笑。伸出双手握住上官婉儿双肩“会有那一天的。但不是现在。你知道的,我现在是骑虎难下,而且我还有许多我该做的事情,我该去实现的理想。大周的天下也许并不缺我刘某人;但我刘某人,却还有我的报负与理想。要我现在离开隐居避世,我恐怕不会甘心。”
“我知道我不会勉强你。”上官婉儿低下头来,略显落寞地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找你要过承诺,不想给你压力和负担。我从来都是相信你地,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全力地支持你。只是我真的很担心、很害怕。你每立一次功、每升一次官,我的担心和忧郁就加深一层。因为我实在见多了在朝堂之上风光无限又悄然陨落的人物。 当别人在为你的成功喝彩与欢呼的时候,我却躲在一角暗自叹息和担忧。天官,官做得越大,就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与压力,同时也会有更大的危机与凶险伴随而来。尤其是,你跟皇家的人关系太过密切,知道太多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这更为你增加了风险。”
“我知道。我心中有数。”刘冕点了一点头“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不该过问的事情不去过问,不该知道的事情,不去了解。我是带兵的,就做好本份内的事情就行了。”
“嗯,这就好”上官婉儿轻轻点头,愁眉稍展轻吁了一口气,转言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一下。现在整个朝堂上的纷争,都围绕东宫展开。你最好是不要掺合。我知道你与李昭德、魏元忠等人关系密切,他们已经惹得皇帝很不开心了。你不要和他们搅在一起做糊涂事,有时间也劝劝这几个老顽固,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左右为难皇帝了。惹得皇帝恼了,任谁也性命难保”
“嗯,婉儿放心。我已经劝过他们了。”刘冕说道“夺嫡之争,向来凶险万分,我自是心中有数。其实,皇帝已经就此事私下问我的意见了。”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你如何答话?”
刘冕自信满满的微然一笑:“自然是滴水不漏。我就举荐了让她立太平公主为嗣。”
上官婉儿愕然地一下睁大了眼睛,透出一股惊恐神色,眼神飘乎转换不定,几经思索后方才略略点头道:“还好、还好我就生怕你说让她立潞王贤为嗣,那你就真的完了。** **”
“我会这么傻吗?”刘冕呵呵的笑。轻松的道“婉儿,若大的风浪我都经历了,这一点点洞察力和心机还是有的。所以。你不必太过为**
“嗯对你的智慧和能力,我从来不怀疑。”上官婉儿到这时方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长吁一口气道。“神都是个是非之地,目前又云波诡谲诸多暗流争斗,你还是早日回西京避一避去吧。慈安郡主的诞辰快到了,你可借此借口回西京替她做寿现在离开。薛怀义的事情这样一闹,你无可避免地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你。这种时候你最好是老实本份一点别犯错误,不然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不依不饶。”
“嗯。好。我明天就向皇帝请辞,回西京。”刘冕说道。
“不必请辞了,走吧。”上官婉儿道“皇帝的打赏都来了,意思也就是让你早点回西京别留在神都添乱了。皇帝这几天恐怕都会躲在九州池里散心。也不会见谁。”
“那行那我明天走。”刘冕点头道“婉儿,我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神都来看你。要不,你今天就多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