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便喜欢小孩,尤其是姬如这种跟糯米团子一样长相可爱的小孩,是以见着应空青不由分说地动手,难免感到愤怒。
但沈万霄拦着他,他即使气得牙痒也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更加郁闷,愤愤不平地说:“哪有她这么欺负人的?”
耘峥啧声:“其实这种事天底下多了去了,当娘亲当爹的,无缘无故将气撒在自己孩子身上。”
松晏一听,顿时急得连脸色都白了几分:“他们怎么能这样?我们妖怪都知道要爱护幼崽,那些凡人怎么......”
“松晏。”沈万霄伸手轻碰他的肩,捋顺狐狸身上炸起的毛,“善恶终有报,他们总归会付出代价。”
耘峥点头附和:“我瞧司命那老头都拿本子记着呢,放心吧,那些人迟早自食恶果。”
即便知道会遭报应,但松晏还是生气,连小白做鬼脸哄他他都没搭理。
姬如的哭声撕心裂肺。而应空青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狰狞可憎,她抓起一把葡萄,毫不留情地塞进姬如嘴里,像对待畜生一般心狠手辣:“我让你哭!让你哭!”
葡萄滚进喉咙,姬如被噎得失声。他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挣扎着去抓应空青的手,但瘦小的身体被轻易制住。他流着泪,求救地望向一旁伺候应空青的婢女。
可侍女麻木不仁,仿佛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只在一盘葡萄被浪费干净后毕恭毕敬地递上另一盘。
松晏咬着腮帮子,暗暗捏紧拳头。
耘峥抱着手看了一阵,忍不住也皱起眉:“这可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应空青怎么这么恶毒?嘶,不行,我得给她点教训。”
话音未落,一条火蛇遽然咬上应空青衣角。
一旁的侍女尖叫起来。应空青动作一顿,回身瞧见着火的衣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再顾不上姬如:“水!快去找水!”
寝殿内顿时乱成一锅粥。姬如趁机从应空青手里挣脱开,他一边干呕一边跌跌撞撞地朝殿外跑。
这火烧的莫名其妙,松晏不由得愣住。
耘峥打了个响指,嬉皮笑脸地凑到沈万霄面前:“哥,你这招厉害啊,用九天业火烧人,这可够她喝上一壶的了。”
松晏抬头望向沈万霄,后者的视线匆匆从他脸上掠过:“业火烧魂,身上不会留下伤痕,但会痛上几日。”
出了这口恶气,松晏身心畅快,转眼间就将愤怒抛到脑后,朝着沈万霄笑弯了眼:“谢谢。”
沈万霄不看他,抬脚去追姬如。
殊不知,慌乱之中姬如完全顾不上辨认方向,踉跄着左拐右拐,最后一脚踏空跌进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松晏听见他的尖叫声,脸色陡然一变:“出事了。”
三人急匆匆顺着姬如方才逃跑的方向找去,不多时,眼前赫然出现一间茅草屋。
它突兀地立在那儿,在周遭高大恢弘的宫殿中是那么格格不入。茅草屋破败,屋顶甚至空了一大块,滚滚黑烟从豁口里一涌而出,一张又一张模糊的面容在浓烟中显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门口三人。
“是他,是他呀。”
“他来干什么?他旁边的人又是谁?”
“唔,我认识左边那个,小五。”
“我想起来了,是他呀,他怎么也来了?”
......
松晏茫然不解,仰头望向空中那一朵朵黑云,云上的人脸千奇百怪——有的没有眼睛,有的长着五只眼睛,有的嘴巴裂成了峡谷,有的半张脸都溃烂......
他稍稍退步,不巧正撞上身后的沈万霄。他犹豫片刻,装作并未察觉,紧紧挨着沈万霄,并未起开,然后开口问:“这些是什么?”
沈万霄垂眸,见松晏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下照出一片的阴影,便打消了将他推开的念头。
耘峥并未留意两人。他专心盯着头顶漂浮成云的人脸,笑道:“诶,你说你认识我,那你是谁啊?”
“我是谁?你问我,我是谁?”
“我是谁啊,我问谁去......我是谁?我是......”
人脸神神叨叨。
耘峥挑眉,冲沈万霄和松晏一笑:“这些是祭品。”
松晏藏下那点雀跃的小心思:“祭品?”
“嗯。”耘峥大步上前,抬脚踹开房门,震落满屋子的灰尘。
他掩着鼻子走进去,闷声道:“把人杀了装进罐子里,让雪虫咬干净他们身上的肉,三日后再砍下他们的头颅,将头骨拆下酿酒,然后用骨酒祭祀蛇王。”
松晏跟在他身后进屋,入目即是满地或完整或破烂的酒罐子,上千根白骨凌乱地铺在地上。屋中酒香四溢,若非眼前景象骇人,只怕会被当成藏酒的窑子。
耘峥捡起一根白骨,上下掂弄几下,环视四周道:“这是上古时用的法子,一般是皇帝求蛇王保佑自己长生不老的。”
松晏被酒气熏得直犯恶心,深感以后不会再那么喜欢吃酒。他捂住口鼻,皱紧眉头:“你是说大周的天子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这邪术求自己长生不老?”
“不是他。”耘峥摇头,“我和他相识已久,他每天都巴不得早点下黄泉,绝不会干这种蠢事求长生。”
松晏呆了呆:“你还认识皇上啊?”
耘峥得意洋洋:“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单舟横,二十香单家的公子。他打小就是在单家长大的,我和他熟一点那不很正常嘛!”
松晏被他逗笑,还想说些什么,沈万霄先道:“姬如跌进了幽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