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鲁比实在是太脆弱了,她七岁时曾被绑架,十五分钟内就被夺回了。但就那十五分钟里,她离开了无菌纯净的环境,受到污染。等被放上手术台的时候,库鲁比已经无法正常呼吸,她体内的结缔组织增殖压迫气管。
不知道他们到底切了多少,库鲁比再次清醒的时候,嗓音像混杂着沙砾的热风。她从此再也没有说过话。
库鲁比的确有理由瞧不起苏沐的‘密码锁’,她自己就随时被几十个人环绕着。照顾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但是其中至少有三个国家的特工混合在一起,互相牵制,避免发生意外——她的生命毕竟基于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那次绑架只要再来一次库鲁比就会死。
绑架事件中爸爸没有出现,之后也没打电话过来关心。“他很忙。”仆人说,库鲁比接受了这一点,但很难生出感激之心。爸爸努力是为了治好自己的病。但十几年里她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器官被挨个摘除的。
库鲁比每次手术结束都比原来更轻一点,她有时坐在轮椅里,身体呈半开放状态,能实时确认内部器官状态,觉得自己像个被掏空的箱子。
十几年里她跟爸爸通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有年她生日,下面的人想要准备一个惊喜,就帮她连线了。小岛上有电磁屏障,和与外星通信一样有十几秒的延迟。库鲁比当时坐在屏幕前,上面还黑着,映出她自己有点期待的脸,然后她听见了她听见过的最冷淡的声音。
“为什么要通讯?”西泽尔说“这样子她就能好起来吗?”
“浪费时间。”
下属很尴尬,他心里面拼命祈祷库鲁比那边没有收到信号并挂断了通讯,但她的确听见了。
爸爸讨厌自己吧?那是她第一次这么想。
这位准备了史诗级踩雷计划的下属当然是新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父亲实验室的人配合的。竟然敢先斩后奏接通通讯,不过那次后那边肯定再也不想理他了。医院里的人也对他多有怨怼。
库鲁比倒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肯定不是家族里的。他是诺斯那边的特工,有双蓝眼睛,对她像对得绝症的妹妹,会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有次她做完手术被推出来,又轻了一点,他靠着墙壁看她,当时那双眼睛里的难过发自真心。
库鲁比倒是觉得没什么好难过。她本来三岁恐怖袭击的时候就该死了。此后每天都要耗费巨额金钱,换成纸钞能填满整个医院的金钱才能活着。爸爸可能讨厌她,但她觉得他是真的很想让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