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出现了工作进程,那长长的进度条跑得飞快。无论纪冠城进行怎样的操作都无法停止生命的消逝,而他激烈的情绪反应也随着进度条的触底而逐渐平静下去。好像随着阿基拉离去的还有他自己的生命力,唯有一行清泪能证明他的肉身还活着。
栾彰看着枯萎下去的纪冠城,心跟着变冷变硬。纪冠城口口声声说爱他,可到头来从没有为自己掉过一滴眼泪,为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畸形的生命,纪冠城竟然放弃了所有的理智和体面来求自己。
哪里有那么爱?也许有,那也是纪冠城爱理想胜过爱他,他不过是纪冠城为了通往圣域时被利用的敲门砖罢了。
栾彰感受到了巨大的讽刺和悲凉。他无法向纪冠城描述自己看到真实的阿基拉时的心情,他先是震惊激动,这是任何一个科学家在见到成果时的本能反应,他甚至会为了纪冠城感到欣慰和自豪!可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惶恐和恨意,因为纪冠城要追上他了,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心智之下,只需再向前伸出一根手指就能触摸到他。
栾彰既不想因为萌生爱意而成为情感的奴隶,也不想被纪冠城以这种方式追上,他甚至在爱意、恨意、快意、妒意中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抗拒什么。他只知道当纪冠城的威胁已经大于价值时,自己就要快刀斩乱麻。
纪冠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赋予的,那么收回来又有什么问题呢?
随着进度完成,阿基拉所有数据都被清除,比灾难性遗忘还要消失得干净利落,只剩下一行又一行无意义的残留代码可以证明阿基拉曾存在过。
纪冠城呆愣愣地看着屏幕,长时间内他都没有什么反应,房间里静得栾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声。
一面欢呼自己最终的胜利,一面悼念灵魂终极的堕落。
“栾彰。”纪冠城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声音低哑,“我以为……人是可以被改变的。”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栾彰,灰白的脸色上已不再有任何情绪。
“我从一开始就隐隐感觉到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以为没有关系,爱需要激情更需要经营,我可以再努力一点,努力爱你,努力追赶你。”
“我今天问你的那个问题,其实我预想过很多答案,我也想过以你的性格会不会直接告诉我。我不断地问自己,这些事情到底有没有谈判空间,我到底需要通过一个什么样的条件得出怎样的结果呢?我的诉求到底是什么?我能不能克制情绪尝试解决问题而非制造问题?”
“这比我想象的难,答案揭晓的一瞬间还是会被情绪操控。”
“你太坏了,你先说喜欢我,让我觉得我在那一刻成功了。那是‘爱’啊,是只有人类才拥有的最高级的情感,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可以为了我做出改变呢?如果是这样的,那么我也可以尝试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