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林柏楠还抬手看了一眼手机……
付子聪顿时皮球泄了气,手摸后脑勺,赧然得快哭了。
他挨着墙壁站立,不敢再与林柏楠有眼神接触,说道:“对不起学长,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现在要赶去做汇报。”林柏楠插话进来,脸上仍没有一丝温暖的表情,但他礼貌地问付子聪,“今天傍晚六点,有空吗?你想说的话我猜需要多些时间来说清楚。”
“……!”付子聪大喜过望,开心得险些站不稳,他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食堂门口见。”林柏楠约定道。
六点多,食堂内。
林柏楠和付子聪都点了很简单的一荤两素一份米饭和一碗免费的汤,筷子碰撞铁制餐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坐对面,在嘈杂的学生食堂中边吃边聊。
从付子聪口中,林柏楠获知了他的窘境——
付子聪高考完没几天,就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做了三场大型手术,可终究没保住右腿,左腿虽保住了,但落下了病根,无法长时间负重,不然会痛、会肿、会骤然失力。
他家属于普通的工薪家庭,独生子,父母的收入刚刚足够供他读书和基础的日常开销,而这一场飞来横祸,不仅掏空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还欠下了十八万外债。从亲戚朋友那边筹一点,从金融平台借一些,为了给他治病。
没养好伤,大一开学,他和父母都知道读书对如今的他来说何其重要,怕耽误课程,父母给他配了一个便宜些的假肢,匆匆送他来j大念书了。
家里欠着一屁股债,亲朋催得紧,平台利滚利,奖学金杯水车薪,他想打打零工帮父母减轻经济负担,奈何身体不佳,无法从事对学历要求不高的体力劳动;靠兴趣赚钱也不行,他除了喜欢鼓捣机械产品之外,没有其他的一技之长;坐办公室的那种工作又需要提供文凭,可他目前才读大二,还是个残疾人,千千万万的应届毕业生都求职难呢,用人单位哪里会考虑他?
林柏楠入校的第三年起,j大工程学院每年都招收一名或两名身体残障的学生。付子聪寻到了同院系的三个“同病相怜”的学生问求职情况,一位考研,一位拿到了留校资格,一位家里给解决工作,总之,他们都没他急迫。
走投无路之下,他才提起胆子找到了林柏楠。
闻言,林柏楠对付子聪的难处没有显露出怜悯或不屑,只是淡淡地问询:“对医用外骨骼感兴趣吗?”
“回答学长,非常感兴趣!”付子聪应道,就这个课题阐述了一些自己的了解和见解。
“专业成绩怎么样?”林柏楠又问。
“两年来都是前三,每年都拿奖学金。”付子聪语带自豪。
“吴教授和‘中驰华拓’有合作项目,他引荐我去外骨骼研发小组搞科研,正好我的研究方向也是外骨骼。”思忖片刻,林柏楠抬眸看付子聪,“你现在才大二,还不行,专业能力太浅,等你到了大四,我推荐你进组实习,表现得好的话毕业就能留用,薪资待遇还不错。”
继而,林柏楠又问:“英语怎么样?”
付子聪疑惑话题怎么突然转换了,但工作有了找落,他兴奋地眼睛放光,放下筷子洪亮地回答:“报告学长!自诩还行,四六级一次就过!口语差点,阅读挺好的。”
林柏楠平淡如水地说:“给你介绍个兼职,有电脑就能做,不用坐班,时间自由,薪资按稿件数算,多劳多得。”
付子聪愣了愣,叫道:“学长……”
林柏楠受不了人感激涕零的表情,错开视线:“推荐你可以,但你也要拿得出手才行,所以……好好学习,职场对我们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可是,咱们这样的能行吗?”付子聪垂头丧气,倾吐道,“自从我少了条腿,我爸妈对我没什么期望了,他们甚至觉得对我有期望是对我的伤害,怎么忍心对残疾的儿子有期望呢?我本来是个自信又要强的人,但世俗观念告诉我,残疾了,就变弱势了,弱势到连肩负别人期许的能力都没有了。别人看我一定觉得我活着就行了,谈什么理想抱负……”
他埋着脑袋,用筷子戳米饭。
“让最需要的人去做他们热爱并且擅长的事,没理由做不好,不论身体健康与否,这一点都成立。”林柏楠难得讲了句鼓舞人心的话,“付子聪,时代不同了,来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们并不比任何人差。”
付子聪很受用,呲牙傻乐:“好的学长!林学长,你貌似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我以后就跟你混了,我当你的小弟,我叫你‘老大’好不好?老大!”
“不行。”
“行吧?行吧!”
“不。”
后期证实,林柏楠抗议无效。
从此,林柏楠多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小弟”。
后来,林柏楠才得知——
那日晚餐,是付子聪入校以来第一次在食堂点那么多菜,他平日里只点一个菜和一份饭,免费的汤不够再续,这样吃既能填饱肚子,又能省钱。再大哈哈的人也有自尊心,他不想让自己瞧起来太寒酸、太可怜。
后来,付子聪才得知——
那日晚餐,是林柏楠第一次吃食堂。食堂人太多、过道太窄、打菜窗口太高、桌椅固定不能挪动,对他来说实在不便,所以,他只在开学时去探查过一次。
约在了食堂长谈,一来,林柏楠怕去餐馆aa制的话付子聪负担不起;二来,他出钱请客又怕伤了付子聪的自尊;三来,他也没热心肠到请陌生学弟到家里做客的程度。
在吴教授办公室门口的几句话间,林柏楠观察出了付子聪的右腿有毛病。而且,不难发现,付子聪的衣着、面貌、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了拮据……
综合考量下,吃食堂再合适不过了,学生吃食堂本来就天经地义。
听到这里,袁晴遥不禁感慨:时光荏苒,岁月有情,她的林柏楠长成一位温暖而不自知的大人了。
汽车在浅夜里穿行。
道路两边点起的灯光是繁华城市独特的“星海”。
雨停了,车窗大开,雨季的夏风卷携着薄薄的潮气,扑到脸上又湿又暖,有种被可爱小动物舔了一口的错觉。
“老大,讲真的,看你不近女色,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的呢,结果,是你有喜欢的女的啊!还是青梅竹马,真叫人羡慕……”付子聪像个爱和乘客唠嗑的出租车司机,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来过,想一出,说一出,“老大和遥遥姐,等我还完债了,我请你们吃大餐!咱们去江边吃,吃人均两千、能看见江景的那种餐厅……”
“你的债还的怎么样了?”林柏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