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三个。”
袁晴遥粗略盘算了一下,一个大概四五十万。
她不是盘根究底的性格,没再细问,转而,有些落寞地慨叹:“不是每个家庭都负担得起的,对吧?”
林柏楠认同,情绪同样有些许低沉。他知道“外骨骼”虽好,但其价格是数千万家庭望而却步的,但一项技术、一个产品,只能先诞生再市场下沉……
就交给时间吧。
周天,排班的康复师只有三个,前来做康复训练的病人都是住院部前来的,清一色的病号服,穿着衬衣和牛仔裤的林柏楠成了其中最独特吸睛的存在。
走在大街上,他会被旁人用眼神纠缠,因为坐轮椅还长得帅;待在医院里,医生护士病患看见他也要多扫视几下,因为长得帅还长得真帅……
这是轮椅帅哥的困扰。
这不——
林柏楠和袁晴遥来到了一处空闲的双杠,穿上他寄存在卢文博办公室里的腿部支具,打算练一练行走。
他将竖直的支具折弯,先把左腿放进腔里,扣上防护带,右腿如法炮制。调试之时,袁晴遥手搭在他的肩上,说:“你先穿,我去买水。”
“去吧。”
袁晴遥推门出了复健室。
林柏楠继续忙手下的,耐心等她回来。
此时,隔壁双杠的一个大妈搭话了:“小伙子怎么了?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坐轮椅了?”
类似过度的关心和探索,对于林柏楠而言是负担,他一以贯之地轻描淡写道:“受伤了。”
“哎呦呦,瞧你两条腿细的,截瘫吧?受伤很久了吧?伤到哪个位置了?”大妈没消停,继续盘问,见林柏楠一脸冷漠,她先自报家门套近乎,“小伙子,我陪我老伴来的。我老伴脑梗,右边身子动不了啦!唉,他惯用右手,吃饭都吃不利索了,你说要是左边坏了右边还好着也行啊!”
“……”林柏楠不语,轻瞥大妈口中的“老伴”。
老人家正被儿子和康复师搀扶行走,颤巍巍的,右脚软得像棉花,抬不起来也踩不下去,右手蜷缩在胸前。
收回目光,他敷衍道:“胸椎,很久了。”
“胸椎啊……”大妈喃喃自语,貌似在心里衡量什么,直盯盯地看林柏楠的腿和腰。
她从林柏楠推门进来时就蠢蠢欲动了,自说自话:“我看你的腰有力气,应该位置不高,平时能自理吧!哎,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妹妹还是……”
大妈试探着问:“总不能是女朋友吧?”
林柏楠穿戴整齐了,漠然反问:“为什么不能?”
大妈如同听到笑话,好笑地说:“怎么会嘛!人家小姑娘多水灵啊!多漂亮啊!多健康啊!”
“……”林柏楠懒得理睬。
然而,他的沉默在大妈解读起来即是默认。
大妈许自己猜中了,一脸得意洋洋,凑过来张罗:“小伙子,你啊,趁现在年轻,模样又好看,赶紧抓紧时间找老婆,条件别高,找个有手有脚的,能伺候你的人就行了!你别嫌阿姨啰嗦啊,阿姨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像你这样的,年纪一大,咋办?更没人愿意跟你了!啧啧,我都愁死啦!”
“……”林柏楠早已开启耳膜屏蔽功能。
“小伙子。”大妈喋喋不休,挤出一个别有用意的笑,“我家外甥女和你年纪差不多大,人心地善良,吃苦耐劳,洗衣做饭家务活干得杠杠的!还孝顺!就是……”
大妈倏地音量骤减:“就是小时候贪玩,摔倒磕在石头上一边眼睛看不太见……但不影响生活!啥都能干!听阿姨一句劝,你这情况就别挑三拣四的了,我看,我外甥女和你合适着呢,我把她的微信给你……”
“亲——”
“爱——”
“的——”
拖得长长的三连音从旁侧像风一样刮来。
大妈一惊,捂着心脏一遍遍咕哝“妈呀吓死我了”,她扭头,看见帅小伙的“妹妹”两手遮在两颊边,作出扩音器的样子,胳膊上挂一个塑料袋……
刚才的“亲爱的”就出自她口。
林柏楠此刻不“耳聋”了,循着声源望去,冷脸融化成温吞的表情,他勾唇说:“女朋友,你好慢。”
在大妈讪讪的目光中——
袁晴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林柏楠身边,从袋子里取出一瓶常温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林柏楠,又觉得不够恩爱,便自己对嘴瓶口喝了一口,再拿给他。
他接过水瓶,自然地喝下。
“医院的自动贩卖机没有卖常温水的,我就跑去外面买了。”袁晴遥解释道,她满满登登地抱住林柏楠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捋他的头发,“唉,我才出去一会儿,我的男朋友就被人盯上了。阿姨,你很有眼光哦。”
大妈脸色铁青,老伴、儿子和康复师朝她投来的目光令她更加颜面扫地,她梗着脖子吼:“看我干嘛!”
“阿姨,这位小伙子的未来您不用操心,他完全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她的女朋友,也就是我,他的女朋友也会心甘情愿地把他照顾得好好的。”袁晴遥不悦但又客气地嘴回去,“您推销您外甥女的时候,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大妈只当瞎了一只眼的外甥女是个卖不出去的“残次品”,逢离异的、残疾的、大龄单身汉就牵红线。
大妈有些破防:“你、你这小姑娘怎么嘴巴这么厉害啊!”
康复师出来和事:“别吵了,影响别人!”
袁晴遥叹气,愤慨又无奈:“您的外甥女人好心善,那我祝她早日遇到良配。阿姨,这里是医院,不是相亲角,您还是多关注关注您老伴的康复吧。”
说完,她背过身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