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一块儿演
见时机成熟,晓晓冲老娘眨了眨眼,刘秀荣会意开口道:“妈,您刚说的是真的?”
晓月奶奶本打算胡搅蛮缠一番,把掏钱的事儿赖过去,反正到了她手里的钱,谁也甭想拿出去,反正这些年都是自己掌着过日子,他就死咬着说没钱,就不信大儿媳妇还能往公婆屋里头翻存折去。
心里拿定了主意,更是理所当然的道:“可不是真的,难道我这当婆婆的还能赖儿子儿媳妇的工资不成,先头不说是不想让你们两口子为难,这两年厂里不大景气,秀荣又调到了食堂,工资不如在车间时多,可这菜米油盐的哪一样不是嗖嗖的涨,日子便越发艰难了,我天天算计着省吃俭用,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使,可这么一大家子,八张嘴呢,就算我再省着也不够啊,没法子只得拿你公公的退休金贴补,你们也不用过意不去,都是亲的几的,吃点儿亏也没什么,横竖一家子,也没便宜了外人。”
晓月真佩服她奶奶,虽说没念过书连字都不认识,可嘴头子厉害啊,明明不占理的事儿硬是能说的冠冕堂皇。
小叔两口子都没个正经工作,也根本没收入,一家三口都是不事生产的米虫,就靠着老家儿养着呢,而自己爸妈一直正经上班,就算这两年厂里有些不景气,可工资也是固定给的,而且,爸妈的早中饭都是在厂里食堂解决,自己也是带饭,一家三口子也就晚上一顿饭在家吃,就这一顿饭,她奶奶还变着法儿的占便宜,今儿让老娘捎份丸子,明儿捎份包子的,总之她奶成天挖空了心思压榨爸妈,就这么着还硬说把爷爷的退休金都贴了家用,这种没理搅三分的话儿亏她好意思说出口。
刘秀荣早知道自己婆婆什么德行,只不过丈夫以往一味孝顺,根本不听自己的,埋怨几句丈夫便不高兴,说自己小家子穷计较,再说多了,就会吵起来,弄得两口子感情越来越不好。
吵多了,刘秀荣也长了教训,知道一味埋怨婆婆,丈夫听不进去,说不准还觉得自己计较,得改变一下策略。
夫妻这么多年,丈夫什么脾性哪有不知道的,说白了就是个顺毛驴,硬来的话,丈夫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正因想明白了这些,刘秀荣倒不急了,她相信丈夫即便孝顺也能分出个是非黑白来,婆婆这些话根本站不住脚儿,昧着良心想赖下他们两口子的钱不说,还得摆出一副勤俭持家,事事替儿子着想的嘴脸,既要钱还要名声,真把自己两口子当傻子了,自顾自的在哪儿演戏呢
既这么着,干脆就顺着她的话头把家分了,也就拎静了,不就是演戏吗,她会演,自己也学着呗,想到此,做出一副羞惭的神情道:“妈您这真是的,日子这么难怎么也不言语一声,您要是言语了就算再难,我跟金生这当儿子媳妇的,也不能让您老两口子倒贴啊,这街里街坊可都是同事,回头传到厂里,不知多少人戳脊梁骨的骂我们不孝顺呢,也是我们做儿女的不懂事,不知道体谅婆婆的难处,错在我们,您就老可别着急生气。”
老巫婆还以为儿媳妇怎么也得闹一场,毕竟大儿媳妇性子有些急,吃了这么大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本来还做好准备死咬着耍赖,不想大儿媳妇今儿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没着急,还一脸羞愧的跟自己和言细语的认错。
一时间晓月奶奶有些愣,不明白儿媳妇怎么忽然就转了性,不过一瞬便回了神,不管闹不闹,反正不从自己这儿拿钱就行。
顺着话头儿假模假式的叹了口气:“哎,谁让我们是当老家的呢,吃点儿亏也是没法子,好歹没便宜了外人。”
刘秀荣点点头道:“您老拿公公的退休金贴补我们是心疼儿女,以往我们不知道也还罢了,今儿知道了断不能再这么下去,真要传出去我跟金生还怎么做人啊。”
晓月奶奶没听明白,疑惑的道:“不能这么下去,还能怎么着,一家子糊弄着过呗。”
刘秀荣斩钉截铁的摇头:“我跟金生也不是吃奶的孩子,这么大岁数,晓晓都十四了,哪还能让老家儿贴补,索性分出去,我们三口自己过,就算吃糠咽菜也不能让您二老吃亏。”
分出去?晓月奶奶一呆,这可不是她的目的,如今这一大家子除了老伴的退休金,都指望着大儿两口子的工资呢,真要是大儿两口子分出去,剩下她们五口岂不都要靠老伴儿的退休金养活,到时候进项少,花销多,手里可就紧巴了。
不行,绝对不行,晓月奶奶一张脸啪嗒就掉了下来,哼了一声:“闹半天是想分家啊,跟你说甭想,只要我们老的一天没死,这个家就不能分,你两口子想躲到一边儿扇凉扇儿,把这么一大家子人丢给我,做梦。”
晓月忍不住道:“奶奶,刚您不是说,家里日子难过,月月都得爷爷的退休金贴补我们家吗,既如此,我妈提议分家也是为了您二老减轻负担啊,没了我们三口拖累,小叔小婶也上班,加上爷爷的退休金,三个人挣钱,五口人吃饭,总比八口人宽余吧。”
晓月的声音虽不大,还有些细细弱弱的,却异常清晰,不仅院里的人听的见,院外也听的一清二楚,晓月本来也是说给院外人听的。
刚晓月就看见,院门外有人,日头影儿映在墙上,瞧得清楚,应该是刚那位槐树下的陈爷爷跟自己的亲爷爷,刚陈爷爷说爷爷家来了,可自打她们娘俩回来,就只看见了奶奶跟大宝,估计上邻居家串门去了,至于小叔两口子,就算在屋里也不会露头。
那两口子一贯的自私自利,心眼子又多,什么事都不出头,只让奶奶冲在前头,他们在后头等着拾便宜柴火,不过刚说到分家的时候,倒是瞧见后面屋的窗户上人影子一闪,估计是小叔着急了,小叔可不傻,就算老爷子有退休金,可一个人的退休金也顶不了大哥大嫂两份工资啊。
晓月猜的不错,刚苏金强是真着急了,虽说钱不是自己挣的,可攥在大宝奶奶手里,到了还不是便宜了自己三口子吗,这个账苏金强算的清楚着呢,正因为清楚刚才听到大嫂提分家,才急的想出去,却被她老婆赵卫红一把拽了回去:“你干什么去?”
苏金强的老婆赵卫红虽奸懒馋滑却是个厉害角色,泼辣非常,在娘家的时候便是远近闻名的坐地炮,嫁到苏家来之后又生了儿子,算是立了功,一来二去倒把丈夫苏金强辖制住了,在家里说一不二。
苏金强被她拽回来,也不敢急,只嗫嚅道:“你拦着我做什么,你没听见大嫂哪儿要分家吗,真分了家就指望着我爸一个人的退休金,可没现在的日子了。”
赵卫红却低声道:“昨儿我回娘家听见我嫂子说,咱们这儿要拆迁呢,这一拆迁咱家的人口加上这院里的房,怎么也能分个三居室吧,不分家,房子不也得分你大哥一份吗,要是分了家就不一样了,你爸妈疼大宝,必然得跟咱过,你大哥一家子分出去,到时候拆迁,也就没你大哥什么事儿了,再说,你大哥大嫂那点儿工资才有多少,这两年厂里又不景气,都吵嚷着下岗呢,真要是下了岗哪还有工资 ,到时候说不准还得指望着你爸贴补呢,倒不如咱们先拿定主意,落下房子,到时候你大哥大嫂真要下了岗,纵然日子过不下去已经分了家,也跟咱们没干系。”
苏金强:“你说的轻巧,就算分家,总不能让大哥三口子去大街上住吧。”
赵卫红戳了丈夫的脑袋一指头:“你猪脑子啊,河沿路那边儿不是有间房空着吗,我记得有十四平米吧,比爸妈的屋还多两平米呢,难道还不够大哥三口住的?”
苏金强:“可是那间房有点儿破,前面还守着臭河,冬天还凑合,夏天那蚊子苍蝇嗡嗡的,都能把人吃了。”
赵卫红白了丈夫一眼,没好气的道:“又没让你去住,你管有多少苍蝇蚊子呢,再说了,也不是咱们让你大哥大嫂搬出去的,不是你大嫂说要分家吗,更何况,这不你爸妈非乐意跟着咱们吗,要是她们愿意跟着你大哥 ,我保证二话不说就搬出去。”
苏金强自然知道他老婆是得了便宜卖乖,爸妈心疼孙子,尤其他妈,大宝就是心尖子,一时一会儿都离不开,加上自己这个老儿子,爸妈哪可能跟大哥过,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早就让大哥出去了。
不过,老婆说的也对,又不是自己住,管那么多做什么,想到此,忙凑过来道:“那你的意思是同意分家?”
赵卫红一挑眉:“当然了,不仅同意,还得快,你想想万一拆迁的消息漏出来,你大哥大嫂又不傻,到时候,还能同意分家吗。”
苏金强点点头,蹭的站起来:“那我这就出去跟妈说。”
赵卫红又拦住他:“等等,你爸回来了,听听你爸啥意思,要是你爸点了头,咱们再出去表态,到时候就算你妈不同意也得同意。”
第8章
苏家的一家之主
苏金强深知他家老爷子的脾气火爆,做事雷厉风行,平时不大理会家里的琐碎事,觉着家长里短过日子的事就该女人操持,可不理会是不理会,一旦开口,那就跟圣旨一样,不容反对,所以即便苏家掌家过日子的是大宝奶奶,但老爷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小事也还罢了,大事必得老爷子拿主意才行,而分家可不是件小事。
不过,老爷子可固执的很,能点头分家吗,要是老爷子不同意,就算自己两口子有多少打算折腾出花儿来也是白搭,想着忍不住瞥了老婆一眼,心道这娘们倒是挺安稳,怎么就笃定老爷子能点头分家的。
夫妻这么多年,自己老婆什么德行自然再清楚不过,说白了,这娘们一撅屁股自己就知道她拉什么屎,瞧那不紧不慢的安稳劲儿头,绝对有十成十的把握。
苏金强正琢磨他老婆这底气从哪儿来的呢,忽听外头老爷子的声音:“这是咋回事儿?”老头子虽有了年纪,可身体却好,声若洪钟,跟打雷似的,要是不知道的,乍一听能吓的一激灵。
晓晓爷爷苏富贵是当兵的出身,虽说后来进运输厂当了工人,骨子里却依旧保留着些许军人特质,脾气火爆,说一不二,声音也大,一家之主的气场摆在那儿,就算胡搅蛮缠不讲理的老巫婆,也怕。
一见丈夫立马收敛了,挂上个笑脸,打跌着小心道:“不是说去老李家有事儿吗,怎么这么快就家来了,办完事了?”
苏富贵冷着脸瞪了妻子一眼,他这婆娘是在老家娶的,那时候还没解放,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讲究个自由恋爱,成亲前还能挑拣挑拣模样性子啥的,那时候穷的叮当响,能娶上老婆就不错了,哪还能挑拣秉性,娶老婆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不用啥彩礼,有粮食就有婆娘。
他婆娘王招弟就是用半口袋棒子从邻村换的,换过来睡了两宿就参军去了,一晃就是好几年 ,等他再家去的时候,大小子都能满地跑了。
那时他伤了腿,不能再当兵部队上照顾伤员,就进城分到了运输厂工作,那时候虽然有不少人劝自己既然进了城,不如另娶个城里的姑娘,怎么都比家里这个不识字的婆娘好,可自己觉得不能这么干,这不成戏里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了吗。
虽说王招弟有些尖酸刻薄小家子气,到底给他生了儿子,没功劳也有苦劳,也就一块儿带进了城,横竖一家子过日子,平平顺顺的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