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快好起来了。苏莉这样想。
阳光平等地将泪光也染成金色,苏莉轻轻把它们揩在手上,然后她听见母亲的呼唤。
那张脸很温柔、有些怜悯,还有一点纠结。
她走过来,抱住了苏莉,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柔软触摸。
或许婴儿在羊水中也感受过这样的温暖,所以苏莉泪流不止。她什么都没想,一动不动。
母亲低低地叹息着,然后亲了亲苏莉的发顶,用轻柔的嗓音说:“god bless you.”
苏莉回拥母亲,嗓音尽量沉稳,虔诚又脆弱地说:“上帝不会保佑我。”
“妈妈。”
“保佑我的人是你。”
拥抱在瞬间交融,心脏的跳动声像安宁的暮钟。
那个黄昏里,苏莉对母亲提出了出院的请求,才知道母亲也是为这件事而来,最后的话语权落在了杨医生头上。
“其实取决于你。”杨医生说。
“我最近的检查结果怎么样?”苏莉问。
“你在稳定地转好。”
“但变化不太大是吗。”
杨医生柔和地笑笑,说:“要多大才算大呢,从山脚到山头的那种吗。”
苏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低头,嗫嚅道:“感谢您一直相信我,包容我,我应该是最让您头疼的那种病人了。”
杨医生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个合格的医生吗?”
苏莉道:“是最好的医生。”
杨医生道:“感觉总是相互的,苏莉,你让我成为了最好的医生,那你绝不会是最让人头痛的病人。”
苏莉笑了笑。
离开的时候,苏莉把床叠得很规整,她把窗户关上,避免夜晚有蚊虫爬进来,和同房的病人说了再见。
出院不止意味着上学,还意味着要再度和舅母他们生活,母亲的常居地在丰离,这点始终不会变。
苏莉仍然感到害怕。
问自己原因,却得不到答案。
她最后问了一次杨医生。
杨医生说:“感到害怕很正常,原因不重要。人惧怕黑夜,难道知道了原因就不会再怕了吗。人做的是解决它。一切的决定权都在你手上,苏莉。决定也需要明白后果,以及承担的勇气。假如现在你的手里有块糖,有人问你要,你会不会给?如果给出去,你就要承担给出去的后果,像是饿肚子,但你不能要求给出去会有结果,比如,对方对你心生感激,或者对你有好感。”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问他们要。”杨医生笑着说:“他们要糖果,于是他们得到或不得到,是他们的结果。而你,作为被动承担的那个人,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你没有提出要求,所以不存在结果,但如果这个要求已经在你心里,那么它就会成为不舒服的存在。我希望你能消除这种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