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点奶香。
许是李长生为照顾霍善这个奶娃娃的口味往里头添了牛羊奶。
得知司马迁竟被天子留下赐食,众人都羡慕不已。他们以后也得像司马迁这样,争取在御前多说几句话。
入夜后,霍善拉着他师父要一起睡,和他师父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才睡下。
李长生等霍善睡熟以后才起身走到屋外,看着上林苑上空那弯缺了大半的新月。
“先生这么晚不睡?”
霍去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长生转头望去,只见霍去病立在月色照不到的阴影处,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等他踱步自阴影中走了出来,英挺俊逸的身形才完全显现在浅淡月光之下。
“将军也一样。”
李长生道。
霍去病走到李长生身边,开口说道:“也许我也该喊你一声师兄。”
李长生没作声。
“你们既是同出一门,但我记得她……并不是方士。”霍去病说道。
他很少与人提起当初的事,毕竟那些事根本无人可以诉说。
李长生道:“陛下喜欢方士,当方士的人便多了,没什么稀奇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方士,都是后来入的行,我们师门也从不拘着门下弟子,弟子长大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霍去病问出了自己深夜过来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这一代巨子吗?”
李长生微顿,摇着头否认道:“如今哪还有什么巨子?”
霍去病便没再多说什么。
他立在房门外远远看了眼熟睡的霍善,转身走了。
李长生在原地静立片刻,再次仰头看向天上的新月。
百家之中,唯有墨家之首被称为“巨子”。可墨家早就不存在了,在秦汉这种大一统的政权之下,根本没有墨家生存的余地。
不是墨家的主张不好,也不是墨家的本领不好,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个“巨子”之上。
巨子的存在代表着墨家将会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社会团体,而不是单纯的学术思想。一旦墨家坐大,吸纳数以万计的“弟子”,那就等于有过万人听从于墨家巨子。哪一个皇帝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但凡他们能腾出手来,他们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把这种组织给端了。
是以在秦汉时期,墨家的衰微是必然的。连近几年渐渐冒头的儒家都经历了数十年的潜伏才能在大汉重新占据一席之地,更何况是本来就不受朝廷待见的墨家?
朝廷能接受的只有墨家的学说和技术,并不希望出现以巨子一声令下就能齐齐豁出命去的极端群体。
李长生并没有什么光复墨家的使命感,他师门一共三个人,两个都已经埋骨泉下,只余下一个不善言辞的他。
怎么看他都够不上所谓的墨家巨子的边。
李长生回到屋中看向榻上酣睡的小孩儿。
只见他在梦里也嘴巴也吧嗒吧嗒的,仿佛在吃着什么美味。
李长生:“……”
这爱吃的小娃娃就更够不上墨家巨子的边了。
霍善只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
事实上霍善还真跟着李时珍在北京街头闲逛。
才八月初,北京街头已经热闹起来了。各式江南新酒凭着大运河北上,陆续运到了北京街头各大店铺之中,沿街门面都装点得花里胡哨,看得霍善眼花缭乱。
原来是店家已经开始搞中秋预热了。
汉代人是不过中秋的,霍善长这么大都没觉得中秋有什么特别的,看到明代的街道因为中秋变得这般热闹只觉稀奇极了。
霍善很快被路边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位吸引了。
那是一口圆圆的铁锅,里头放着黑黑的小石头!
铁锅这东西霍善听李时珍说起过,李时珍给他介绍砂糖制法时说的就是制糖时弄几个连环锅反复翻炒,最终能炒出砂糖了!
只是霍善没亲眼见过可以拿来炒东西的锅。
原来李时珍说的铁锅长这样!
霍善闻着香香甜甜的糖炒栗子,有点走不动路。他杵在边上不动,李时珍只能掏钱给他买了包糖炒栗子。
结果霍善还是不走,而是问人家:“这黑黑的小石头是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行业秘辛,许多人便是会做也懒得折腾,还是会出来买现成的。
瞧见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么追问,又是刚花过钱的小主顾,卖糖炒栗子的摊贩便笑着回道:“就是河里的砂石,拿回家洗干净再下锅炒炒就黑了。”
霍善不懂就问:“为什么要放小石头?”
摊贩道:“不放的话栗子容易焦糊,炒出来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