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医家跟搞天文、搞算术之类的专业人才依然是杂流。
李时珍是个科举落榜生,他试图给霍善讲解一下八股文是什么玩意,结果讲解失败,霍善没有听懂。
遂作罢。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霍善也没纠结,按照他的经验,他第一次没听懂的玩意,以后估计也听不懂,所以不必纠结,听个大概就好了。
霍善开始跟着李时珍等病人,不得不说科举考场之上还真是卧虎藏龙,有拉肚子拉到虚脱还哭着表示“我还能考的”,有没写几个字就紧张过度昏厥过去的,还有直接癫痫发作没了考试资格的,看得霍善感觉这考场像极了龙潭虎穴。
考科举可真不容易!
霍善哪壶不开提哪壶:“您以前也考过吗?”
李时珍也不隐瞒,叹着气说道:“我参加过三次秋闱。”
像他们这种生活在地方上的人,要参加秋闱得到州府去。这一来一回便挺折腾人。
李时珍父亲自己是医家出身,吃够了当医家的苦头,一心想着让儿子去考科举,可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这样的天分。
其实李时珍人不笨,否则他也不可能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只是他对四书五经没什么兴趣,天生便爱读医书,每每遇到自己没见过的医家典籍总是爱不释手,不把它看完便夜不能寐。
这种情况下让他去考科举,他能考中才怪。
李时珍三次秋闱铩羽而归,便彻底放弃了走科举之路。
霍善很贴心地宽慰道:“你若是去考科举,兴许便没有《本草纲目》了。”
李时珍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哪怕是后来到处求人印刷《本草纲目》无果,他也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能有这么一个能为之奔走一生的目标,于他而言是一桩幸事。百年以后回首过往,他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并没有虚度。
没有病人的时候,霍善便和李时珍聊科举。等到这场考试散场了,霍善乐滋滋地跑进贡院参观了一圈,看看北京城的考场到底长什么模样。
还吃了赶驴桥边的烧饼。
油汪汪的烧饼老香了!
翌日一早霍善醒来,看到他师弟易知在旁边揉着手腕,定睛一看,上头有排牙印。
霍善惊奇地道:“师弟你睡觉还会咬自己!”
易知:“……”
算了,咬自己就咬自己吧。
霍善是完全不会往自己咬人上面想的,他梦里吃的是烧饼,怎么可能是他师弟的手腕!
霍善想到烧饼,又想起天气冷了,得明年才能种胡麻,登时有些失落。
香喷喷的烧饼上面撒着香喷喷的胡麻,那可真是太好吃了!
刘彻他们一走,家里倒是显得空了不少。
霍善却是不会寂寞的,每日一早仍是与二柱他们去踢球,吃过朝食便由金日磾领着去遛马。到下午他师父得了空,便教他和易知读书以及用沙盘习字。
沙盘是他师父新给他们做的,写过字后把竹条轻轻地往上或者往下一推,沙面便又平整如新,可以重新写新字!
师父说他是师兄,认的字又比师弟多,所以教易知识字练字这个重大任务就交给他了。
霍善听后格外积极,时常督促易知快些跟他学。
为了能有源源不断的新知识可以教给自家师弟,霍善学习起来也是劲头十足。
光看这从早到晚的连串安排,便知道他每天过得有多充实了。
日子转眼就来到九月。
这天霍善在门口试图丈量他们去年种下的榆树长高了多少,便见到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一见到霍善,对方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脸,快步上前说道:“这便是我们的小侯爷吗?”
没等对方凑到霍善近前,金日磾已经上前把霍善挡住。他跟着霍善在这边住了一段时间,已经认完了福寿里所有邻里,所以他知道这尖嘴猴腮的男人并不是这里的人。
霍善打量了对方几眼,也把人给认出来了。这不是易知的兄长吗?
霍善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易知的情景,不高兴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当初师父带他在半路上一户人家门前歇脚,就听到隔壁院子传来阵阵尖酸刻薄的骂声,紧接着似乎还有鞭子打人的声音。
师父带霍善走的时候他往那院子里看了一眼,就对上师弟那仿佛已经灰暗一片的眼神。
霍善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的眼神。
好像天底下所有阴霾都笼罩在里头,看不见丝毫光亮。
霍善不肯走了,拉着师父让他看看师弟。
师父进去与对方说了许久的话,给对方许了不少钱粮,顺利把师弟带了出来。
霍善记得很清楚,当时眼前这个男人的妻子在旁边辱骂他师弟,而这人正拿着鞭子在抽打他师弟,仿佛那不是他的弟弟,而是犯了错的牲畜。
兴许对牲畜都没那么狠,毕竟牲畜能干活,还能卖了换钱,谁都舍不得打坏。
八/九岁大的孩子就不一样了,活干不了多少,偏又很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