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左看右看, 想瞅瞅人家孔丘家里还有没有可以开垦的园圃。
察觉了霍善的意图, 孔丘严肃正经的脸不由得抽了抽, 摇着头道:“你自己种着玩就好。”
霍善点头如捣蒜:“《论语》里说你四体不勤, 五谷不分,你肯定不会种地。”
孔丘:“……”
孔丘道:“我年少时也做过许多苦活, 不至于五谷不分。”
他只是有感于人生苦短,希望学生们能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而已。
一个人每年耕那么几亩地, 长出那么点儿粮食养活一家老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都不能停歇,因为一旦停下来便要饿肚子。
这些人固然勤勤恳恳地通过自己的耕作与劳役维持着国家的正常运转, 可对于他们本身而言, 这样的生活和没有灵智的牲畜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他们自己无知无觉也就罢了, 只管叫他们安然自乐便好。可若是他们已经读书明礼,便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像经验丰富的老农了解农时, 知道什么时候该播种、什么时候该施肥、什么时候该收割,他们地里的收成便比年轻人的好。
假如真正有学问、有才干的人去当了当地的官员,必然会把握当地的情况,广派啬夫督促各家各户依时令耕作。
只要这个工作落实到位,不仅老农收成依旧好,没经验的年轻农夫也能过个丰收年。
这难道不比盯着自家地里那点儿粮食强吗?
所以在樊迟来问孔丘怎么种地之后,孔丘就摇着头说他是“小人哉”。
尤其是世道昏昧的时候,许多贤者都隐遁避世去了,他们才愈加要去争取出仕。
哪怕不为施展胸中抱负,也要争取别让庸人、恶人把那些影响力大的位置全给占了。
既然一个好的官员能叫当地安居乐业,一个不好的官员当然也能叫当地民不聊生。
如果所有能人志士都灰心失望不去争取,那高兴的会是谁呢?
即便周游列国屡屡碰壁,孔丘也从没放弃过这一想法,并且也鼓励所有学生都去谋求诸侯任用。
霍善听了孔丘的话,认真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孔丘的想法,李白的想法,还有苏轼他们的想法,霍善有许多都不太懂。据说有次子路和人聊天,旁人问他老师是谁,子路说是孔丘,对方恍然了悟:就是那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对吧?
霍善最初不太明白,心里疑惑得很:明知道做不到,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听了孔丘的话,霍善便隐隐有点了解了。
大抵是因为孔丘觉得要是你不去做、我也不去做,世道只会越来越坏吧。
霍善勤勤恳恳祸害孔丘园圃的时候,远在大秦的扶苏正在整理年度报告内容,准备去给嬴政汇报一整年的工作。他翻到一份汇总内容时,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很久。
上头写着过去一年,他那鲜少住在咸阳的弟弟阿善每次都及时抵达一些出现时疫的地方,亲自为患了时疫的患者诊治与备药。每次他出现以后,当地都会民心大定,很快便合力解决那来势汹汹的瘟疫。
扶苏看得既动容又心疼,想到霍善刚到咸阳那会儿也才四岁大,还是他可以轻松抱起来的年纪,如今虽然稍长了几岁,不再爱让人抱了,却也还是个半大小孩。别家孩子这个年纪还在快活玩耍,他们家阿善却常年到处忙活。
与霍善相处了这么久,扶苏自也知晓霍善身上有些神异之处。
自从霍善出现以后,嬴政再也不信那些荒唐的方士了,平日里也不再那么喜怒难测(唯一比较强势的一次还是命人印刷《始皇药典》《始皇经方》之类的书籍刊行全国)。
若霍善只是个寻常孩子,断不能叫他们父皇有这么大的转变。
只是再怎么神异,也是他才那么大一点的弟弟。
他明明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总是往最危险的地方去,从来不在咸阳停留太久。
扶苏有些坐不住了,直接拿着这份奏疏去找嬴政。
嬴政正在那里靠着凭几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实际上是在跟李世民他们交流各自的项目进展,争取做到及时互通有无)。
听人说扶苏来了,嬴政也没让扶苏等太久,很快便结束了这次小会议,瞅着扶苏问道:“有事?”
扶苏心里又生出种熟悉的感觉来,现在他总觉得他父皇是把他当干活工具。
比如眼前他父皇眼神里的意思明显是“你最好有事”。
扶苏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自然不会再为“父皇到底爱不爱我”这种事纠结。
他把霍善到处解决时疫的事与嬴政讲了,马上就是岁首了,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让霍善回来一起庆贺新岁。
嬴政道:“那么多弟弟妹妹还不够你团聚的?”
扶苏哽住。
那怎么能一样。
别的弟弟妹妹都不怎么亲近他,唯有霍善虽然有时候说话挺戳人痛处的,但小时候还很愿意让他抱的来着。
嬴政说道:“再说吧。”
霍善去解决时疫的事嬴政当然很清楚,也正是因为知道霍善最近忙着这事儿,嬴政才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等扶苏一脸失望地离开后,嬴政才找上霍善,给霍善发了扶苏刚才那失落的背影,对霍善打出真情牌:“你兄长想你了。”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