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冷淡而且自然,他平静的语调戳中我敏感的神经,我向后倾斜身子,肩膀在我没有注意时持续发力,很快这个姿势变得难受。
“他不需要杀死他们,事实上,他的母亲很快去世了,父亲过了不久也是一样的结局,他死前将怪人托付给了船长。”我的语调和肩膀一样僵硬,与此不同的是,说出口的话终于不再干巴巴,显得流畅起来。
“他们是爱他的,为了保护怪人才这样做,他们不是完美的父母,在书中极端的境况下,他们并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
“凭什么?”我的话激怒了弗拉基米尔,也许使他感到可笑,反正他几乎愉快地咧开嘴角,低下凑近我相距能数清睫毛和脸颊上所有不明显瑕疵的距离,尖锐地刺破平和的假象,
“他长得丑?那是怪人的错吗,从出生起跟随他无法摆脱的缺陷,他也不想要,然而他必须为此要付出代价,所以很公平,伤害过他的人同样也要付出代价。”弗拉基米尔想要用手指敲开我的大脑,把没用的废物都丢出去,换上他认为合适的东西装进来,
“他错在只会承受只能默默等待有个好心人伸出手帮他一把,哼,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多少善良的人,想要的费尽全力抢到手里,就算后悔了也是曾经属于过他的东西,而不只是破破烂烂的字典和愚蠢的金鱼。”
我终于向后推开一大步,将自己的脖颈从摇摇欲坠的危险中解放,摇摇头,耐心的解释:“他很善良,所以水手最后帮助了他,金鱼是他的好伙伴,只是看着它在水中游来游去怪人也会很开心。”
关于故事的记忆随着讲述生动起来,好似翻过一张又一张黑白的简笔画,锋利洒脱的笔触寥寥几笔勾勒线条,背景里涂上深浅不一的灰色阴影,默剧般夸张的肢体动作,和刻意放大突出的表情,定格在怪人纯真善良的笑容里。
“它陪伴过怪人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怪人终于离开小岛时将它放生了,因为没有人可以用爱的名义去伤害别人,怪人明白了这一点,结局他登上水手的船离开小岛。”
我有些好奇是怎样的脑回路可以将温馨且深刻的寓言故事曲解成这个模样,应该硬着头皮看看弗拉基米尔堆在桌面上的那些书,这样就能了解,他所说的有趣和值得反复阅读的是哪些书了,我不负责任恶劣猜测,绝对少不了暗黑邪|典。
即使如此我的态度依然端正,语气保持为人师长式的苦口婆心。
“怪人的相貌和之前一样丑陋,他就算上船离开小岛又能怎样,外面的世界不水手那样的都是好人,他凭借着文盲一般的学识和几乎为零的生存能力,你告诉我他要怎样活下去,如果自由带来的只有伤害,总有一天怪人会变成一个真正丑陋的人。”他低沉着嗓音,眼睛里的嘲弄明晃晃地释放,他直起身子抬高下巴,左右舒展脖子,重新开始从容不迫地说:
“你说怪人从小的生活环境太极端,你错了弗洛夏,极端的不是资源匮乏的小岛,而是真实世界。”
“强者与弱者,猎人与猎物,掠夺者和被掠夺者,没有中间值和缓冲地带,你只能选一个,这才是真实世界。”
弗拉基米尔并不感到为此感到奇怪,他理所当然地认同并且严格践行着他选择的道路,轻而易举没有一丁点犹豫地举起枪 qiang|口瞄准,他不曾迷茫过,甚至听上去优柔寡断的善良也是对他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