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我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观光活动结束了,弗洛夏,别呆呆地站着了,坐下吧。”
我希望自己的口气听上去和善一些,对于她惧怕,畏惧,逃避,恐慌等诸如此类的情感我体会得足够多,已经有些厌烦,她很敏感,一丝丝负面情绪就能让她产生威胁感,但显然此刻尼娜昂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她坐下来,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含义与情绪,她不知道自己眼神的温度,自以为小心翼翼地窥视,留给我清晰的灼热感,她在探究着我,我很满意这份滞留,以及她对我突如其来的好奇。
弗洛夏赞叹着尼娜昂诺,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我产生几分不快,与巴甫契特相比,尼娜昂诺如同废墟,它的荣耀来自罗曼诺夫,但是弗洛夏对巴甫契特避之不及,我将阴翳藏在眼底洒向书本的纸张里。
如果失去罗曼诺夫的庇护,这片森林将会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占据,不,那些眼睛里只装得下短期利益的人不会留下森林,他们会把树木砍伐殆尽挪出空间,将窄小颠簸的石子路挖开浇灌水泥,从此,暮色消逝,路灯立起,尼娜昂诺将失去夜的静谧。
更别说尼娜昂诺,珍贵的古籍与珍本会被洗劫一空,放进博物馆的玻璃供人参观,暗红色的地毯被脚印叠加,泥土与污垢会永存于表面,闪光灯,噪音充斥在每一处能够到达的地方,书,历史,文明将在摩肩接踵里被各种人携带的气味挤出这片空间,从此尼娜昂诺也不是尼娜昂诺了,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旅游地点。
弗洛夏不置可否地垂下头,她的内心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意见和想法,在一定程度上平息着我发酵的怒气。
“你在这里学习吗?”
弗洛夏捡起一枚书签,我看过的书习惯随手丢在一边,有时会放入一两个书签做标记,左侧桌面上堆放的那些书基本都已经看过,放在那里不用管,尼娜昂诺的管理员会重新整理好,按时摆回书架上去。
弗洛夏对我一无所知,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她不想去了解,我的自尊也不愿低下身子祈求,即使我有所渴求,求而不得,对弗洛夏卑躬屈膝也是一件极为荒唐的事情,就算罗曼诺夫得付出失去生命,或终生承受苦痛的代价。
“无知会使他们向老黄牛一样,······”
我不急不慢地说着,将内心的不满和憎恶夹杂在语言中,说给弗洛夏听。
她没有反对,也许是不知道如何说,弗洛夏在俄罗斯生活的时间不长,她无法介入这段历史中体会一个斯拉夫人的情感,况且她身体的另一半血液流淌地是另一个东方古老的民族,并不完全属于这个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