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不利的环境,弗拉基米尔都带着非凡的自信,他对世界向来缺少畏惧。
“放心,你很快就能回家了。”他伸出另一只手,这次不是强制性,而是悬在半空中,我把手放上去,他的手心是不正常的温暖,库夫怀尔德清晨的寒冷似乎能够被驱散。
我不知道弗拉基米尔要去哪里,他沿着昨天的路线,几乎全部商店都没有开门,酒馆的年轻酒保从店内提出两大袋垃圾,堆在后巷,一脸疲倦地完成最后清扫,还有酒醉的人迷迷糊糊地从路边爬起来。
库夫怀尔德的夜晚冻不死人,但也不会太好过。远远地,我就闻到了花香,这股香味声势浩大的向四周扩散,直到来到弗罗瑞姆商店门前,一位女士正在将装满花束的木桶搬出来。
她的身前,花朵汇聚成五颜六色的河流从她脚下奔涌而出,香气融合,酝酿成和谐醉人的芬芳,库夫怀尔德清澈的冷空气稀释了浓烈的芳香,我看到花瓣上滚落的露珠,它们好像上一秒才被采摘,少女没有说谎,他们拥有全小镇最新鲜的花。
花河还在蔓延,那位女士忙碌地工作着,花实在太多了,正源源不断地汇入,可不必担心,小镇上到处都是花,几乎每一个怀尔德人都是弗罗瑞姆的顾客。
弗拉基米尔看上去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我知道他会有办法联络巴甫契特,可能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经过库夫怀尔德的中心——伯尔尼钟楼,踏入后方的广场,一座教堂沉没在钟塔的阴影中,当地人口中的圣安德鲁教堂,库夫怀尔德的心脏。
教堂被厚重的绿色环绕,草地向下方扩张,墓碑掩映在树木和草丛中,那是一片墓地,浓雾弥散在那里,久久不会散去。弗拉基米尔从我头顶推开教堂的门,我缓缓走进去,回头看到弗拉基米尔没有进来,他低头摆弄手表,仿佛在看时间。
圣安德鲁是一座不大的教堂,刚进来,黑暗迅速占领视线,等一会眼睛适应了,瞳孔扩大才能寻觅到微弱的光线。
九百年历史的天主教堂,并没有在信众多为东正教的国度里留下印迹,除了信奉天主教的怀尔德居民,游客很少到访,沉淀了时光枯萎的静谧。
光明隔开黑暗,那不是阳光,青色的光线阴沉地渗透进来。我踩过漆黑,就像走进森林中的林间空地,在缝隙中捕捉光亮。
建造于十二到十五世纪巨大的玻璃花窗有种诡异的华美,投下彩色迷离的光斑,花窗在窗劵(stone tracery)勾勒的骨架中嵌入,组成绚丽的万花筒图案。
我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玫瑰花窗的起源——古罗马神庙的穹顶之眼(roman oculus),又或者是十字军东征的战士从东方带回,经历几个世纪风霜的战利品。
大殿有十二座圣徒雕像,一路指向祭坛,浮雕延伸往上,触摸天际,穹顶上的壁画是残忍血腥的圣经故事,耶稣受难,宗教斗争,献祭是虔诚的证明,人类抛却罪恶渴求救赎···哥特式建筑风格,在几个世纪不断地修整改建中添上巴洛克风格的装饰,奇异的和谐统一,仿佛圣安德鲁本该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