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暖炉将内外分割,暖和的叫人分不清如今竟已入冬良久。
她无视扶岐,专注于席上的菜肴,直到酒足饭饱,被烘得双颊红润,整个人也晕晕乎乎。
“娘娘,皇后娘娘唤您出去呢。”一旁眼生的小宫娥在她身后低声传话。
主位皇帝旁边果然空座,她敛起裙摆,趁着无人注意时跟在小宫娥身后溜出宴席。
席子摆在落英园前,从偏门出去后映入眼帘的是园子里一轮银月,打在落英园内的琉璃花上,折出斑斓色彩,大多是蔚蓝,又映在花丛边的皇后身上。
据说整场贺岁宴是皇帝陛下一手操持的,用以给他最宠爱的帝后,后宫女子万千,毫不在乎他人如何做想。
“娘娘万安。”
温泠月站在花边,兴许是眼前人太美,她不忍凑上前去打搅那一片清净。
身后侍女随皇后一抬手悉数退散,隔壁宴典上歌舞升平,只一墙之隔的室外却安静如斯。
她回过头,叫温泠月呼吸一窒。
“泠泠。”皇后面露喜色,似乎是积攒了良久才表露出的。
“那席子上实在是过于无趣了,饮酒赏舞,本宫腻烦得不行。兴许泠泠也不喜那种场合,这才叫你出来一叙。”
庭院寂静,温泠月逆着光,看着那个满脸柔和的女子从周身琉璃花海走来。
她亲昵地牵过她的手,似乎将要顺着月色说出些什么煽情话来,而开口却是:“在宫中习惯,还是在东宫习惯些?”
温泠月一时反应不及,疑惑地眨眨眼,同她对视。
“啊?”
果然,皇后面上的柔和不可信。
瞧着母后眼中一副无可奈何强压下激动的模样,温泠月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对方终于长舒一口气,了然于心道:“按我说就应当让阿砚带你出去游玩上那么一趟,瞧他那古板样,跟他父皇似的。不然也不至于让你……”
温泠月憋了一口气,眉目神情紧张,莫非眼前人发现了她和死阎王的约定,明面夫妻之事败露了?
可看着皇后对她这样热情,貌若欣喜,也不像啊。
在温泠月不安的注视下,皇后果真不负众望地咬唇,道:“也不至于让你们小夫妻躲在石头背后偷偷谈情啊!”
谈情?
她和傅沉砚吗?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母后似乎误会了什么。
错愕望向皇后时,却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不知是琉璃花染的还是因情绪激动而泛起的泪花。
她一下子明白了,莫不是今天午后她拉着傅沉砚躲在假山后面偷听扶岐讲话的时候吧。
原来那时听见后面的风吹草动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十分愧疚,皇后娘娘似乎误会颇多,偏偏她解释不了,只能叫她这么错认为他们感情很好,还对自己这样好。
“泠泠,其实本宫知道,兴许你现在对阿砚的喜欢,并不若他对你那样多。但本宫心里对你真的是十分感激的。”
她赶忙摆手,侧目对上她有些遗憾的视线,这句话含义太深重,她不敢承认又不敢否定其中的任何一部分。
说傅沉砚喜欢她那才是笑话,他不杀死她就是她命大了,何谈得上喜欢。
何况她根本不可能喜欢上傅沉砚,母后为何要感激她……
“娘娘……泠泠不敢,又岂能妄图殿下的情意。”
这话够委婉了吧?
她默默掂量。
“你觉得这花好看吗?”皇后莫名提及周遭的花儿,满目的琉璃色彩,极近的奢靡。
温泠月点点头,“好看。”
语毕微不可察地皱皱眉,虽然好看,却不是她喜欢的。
无处遐想这满园琉璃要花费多大手笔。
华丽却少了些什么。
温泠月更喜欢鲜花,那是多少金银都取代不了的生命力。
“陛下当真用心,承诺给予最好的便都是最好的。”皇后在落英园缓缓前行,入目的花朵繁多,究竟有多少入眼却无人知晓。
温泠月好奇地跟在她身旁,听她话音里有些落寞。
“金银堆砌出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看来陛下不懂这个道理。”话音低的像呢喃,不只是说给自己听的遗憾,还是渴望诉说到谁人心底。
爱花不像爱人,爱人分明要复杂许多。既然爱人,又怎么能不知对方所爱究竟为何。
但温泠月听清了,懵懂地望向面露愁绪的皇后,一时没有说话,仿佛在当下寂静到凄美的园子就应当如此。
穿过花海,一座石桌旁有一棵小树,花叶凋零,分不出盛开时是什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