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忽而想起,今天早晨殿下似乎心情不佳,竟一早上都没斥责暗讽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正常的好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他不经意望向傅沉砚,却又没有半分异样。
兴许是他想错了,嵇白想。
沉默几乎持续了一整路,待到出了玉京城门,过了一段寂静无言的小路,多家马车汇集的京郊路上,周遭逐渐嘈杂起来。
她似乎听见身边人低低唤了一句什么。
可她侧过头问,那人却又恢复抱臂而坐的恣意模样。
这般看过去,似乎……他今日的坐姿及其松散慵懒,这一身祈福袍也被理的随意,领口松垮,衣襟也不甚端方。
他素来洁癖严重,今日怎这般不注意了?
温泠月也不多问,只在马车悠悠停下时,才回了神。
“殿下,娘娘。咱们到了。”
南玉说罢跑到后至的马上接过嵇白卸下之物。
傅沉砚这才掀了掀眼皮,藏不住的厌倦一闪而过,化作疏离,一脚迈下马车。
又是一阵摇晃,她扶着车沿正准备下马,掂量着高度时,一双手朝她伸了过来。
意外地望去,冷白的指在红白长袍下显得冷淡,是傅沉砚。
为数不多的几次宴会,他从未牵过她的手,大多数时候是南玉扶着。
她也没多想,只在周遭围聚的三两贵女口中听到议论他们二人的轻浅言语里寥寥记起,傅沉砚又是在外维护他们夫妻和睦而已。
索性将手递过去,指尖刚触及他掌心那一瞬便被攥紧,那双出乎意料温热的手将她的手全然拢住。
略微诧异间,腰际被牢牢扶住,整个人被他小心却用力的力道险些跌入他怀中。
男人嘴唇翕动,啜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是今日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却足足令她双眸倏尔睁大,羽睫震颤。
在她贴入他怀中时,她听见了这人唤她:
“阿泠。”
此时南玉嵇白二人尚未归来,她一抬眸便撞进他携带浓浓笑意的双眼,心底有个念头一闪而过,甚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方才想:是他。
莫名的心绪复起又平息。
可他不就是他吗?
“你……”
“娘娘,快将汤婆子揣上,方才我竟一时疏忽忘记了……欸?您这怀里怎么有一个……”
不等她问完全,南玉慌张的声音袭来,手里那枚汤婆子在看见她抱着的暖手壶时僵在空中。
温泠月才发现傅沉砚给她塞得那个还热着。
怪不得现在不觉得冷。
南玉只得悻悻收回,反倒是后来的嵇白有些难言。
他看出温泠月手里的暖手壶正是今天早晨傅沉砚宁愿耽搁时间也要灌的东西。
原来……殿下这么细心的吗!
而温泠月急急抬眸却看见他再度恢复淡漠的眸子,仿佛方才的炽热和灿烂只是幻觉。
可牵着她不放下的手,又不那么正常的。
疑惑刚刚浮上心头,耳畔却传来男人的低声。
“别怕,他不是最想让别人看见,以为你我恩爱吗?孤也很……喜欢。”
她蓦地看向他,却见他眼中那一丝玩味,和手上愈发紧的触感。
那句话的声音小到后面的人都听不见,是只存在于他和她二人间的隐秘对谈。
“哦。”
温泠月这才钝钝地不再去想,一手抱着暖手壶,任由他牵着从马车处来到人群最前方。
无人看见男人逐渐泛红的耳根和紧抿的双唇。
她的手微凉似润玉,却又软软的,和雨后那个下午一样。
思绪纷飞,傅沉砚牵着姑娘的手,每一步都好似走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如少年初次牵手般害羞,面子上强装镇定,在每个公子前走过时眸中不禁显起一丝骄傲。
若真要分说骄傲来自何处,此时的他一定会说是因为阿泠的手全天下只有他能牵到。
方才在马车行驶过程中,他忽然念出的那句话令他耳根又红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