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月记得在她和她都年龄尚小的年岁里,邻家坏心眼的小男童曾为打趣她们提问:现在这么骄横如何,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的?元如颂那么霸道,甭说玉京了,哪怕是禹游也寻不得一个能容忍的男孩。
那是温泠月第一次比元如颂还生气,追着男童打了三条街,极偶然的一次,元如颂沉默了。
没有多伟大的理由,只是心有所许。
——“阿颂,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我喜欢的,定然是最顶天立地的男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当是个最正直的人。”
温泠月不明白,往空中抛着糖豆儿去接,本就是随口一问,元如颂却眉眼熠熠,格外明亮。
——“不必比我武功高强,因为本姑娘已经足够厉害了,我会嫉妒的。只要……他读过的书比我用断的长枪杆子还多,那便够了。”
飘渺的对话像陈旧的诺言,走出残败的冬月,与她遥遥相望。温泠月沉默着等待元如颂擦拭掉眼角的泪迹。
内心强大如阿颂,十几年来她从未委屈到哭过哪怕一次。温泠月瞧着心疼,她想不明白,她那么喜欢的阿颂,怎么也会为情所困。
室内似乎有窸窣的说话声,她听不清,若非年岁未到,元如颂想……她大抵也是要去随军征战沙场的苗子。
可是有个人对她说:“你不必拼命想胜过谁,因为在我眼中,你就是世间最动人的夏。”
她不满,人家都说姑娘的容貌胜过春光,到你这怎么就成了酷暑难耐的夏天了。
读书人说:“春总是不冷不热,又是万物百态尽生的,可在我面前,只要你出现时,我便见不着别人,只能看见你了。阿颂,你比夏天灿烂的一切还要耀眼。”
元如颂想,大抵四季总是均和,没有什么是长久的,哪怕是最炽热光辉的夏,也会在冬日被消耗殆尽。
她差点以为,仲夏的那场告白也会化作她们婚书上的一行。
风将窗缝“啪”地一声阖上。
室内低声的呢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里面她设想千百遍的不堪也悉数退散,元如颂是怎么也要问个明白的性子,不会被胆怯吓退半步。
“徐衡……给本姑娘拿命来!”她转身一脚踹向书苑那扇结实的木门,再沉重也抵不过她的大力,两瓣木头颤颤巍巍地“吱呀”着向内大开。
温泠月便瞧见阿颂刚迈进去的一只脚停了下来,匆匆凑上前往内一望,倏然止住了呼吸。
“……”
偌大的书房内,宽敞的桌案上杂乱的堆积阅过的竹简和书折,尚有摊开到一半的书目来不及关上,不知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顶里头的梨木大床上纱帘松散地倾泻落在床铺上,有一樱粉罗裙的窈窕女子半跪坐在床边,长发凌乱,因门猛地打开,不觉惊吓。
可姑娘却半掩着自己,没有向来人的方向扭头,也不似寻常偷人的场面那样狼狈躲开。
“徐衡,事到如今你还要躲躲藏藏吗?”元如颂感觉真正看清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伪装在一刻土崩瓦解,最气的不过是……她后悔自己的长枪没有带在身上。
绕着书房几乎快要将从里到外翻了个通透,也不见那男人的踪迹,可今日他是绝不会离开书苑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进门前那个慌张跑进来的看门小厮,提前来通报了消息。
帘中消瘦薄背的少女一动不动,甚至还往里缩了缩,没有回应她的任何。
元如颂将衣袖挽起,不爽地随手抓起他桌案上最显眼的那根镇尺,在手心掂量着直奔床铺,却发现除过那个背过身不敢面对她的姑娘外,竟空无一人。
镇尺与地面磕碰的声音是清脆的,但收束声是闷音回响,一如阿颂此刻的沉寂。
做错事的是徐衡,元如颂深知一腔怒火应当发泄到何处,她不愿和这姑娘多费口舌,说了也是无用。
随着她手指松开,镇尺落地回响声消弭,温泠月站在很远的地方,挪不动脚跟,只听见元如颂沉沉道:“不管你是谁,告诉徐衡,是我不要他了……”
“我不嫁了。”
温泠月眼睁睁看着元如颂从她身边掠过,而在她脱口耳出那句话后床上的粉裙姑娘慌张转身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有乌黑从顶上掉落,可惜实在太远,她忙着追阿颂只以为是自己眼神恍惚。
怎会这样……
儿时的三人竟能沦落到这般境地,她对徐衡的印象只是那个死读书但也算颇有几分慧根的书呆子,是她和阿颂永远的应和者,是哪怕刻板守礼也会因担忧她们安危而无奈跟随她们偷溜出府的小哥哥。
若是连曾经那么要好的三人都能这样,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变的?
她一心追逐元如颂,天色将暗,黄昏凋零,她的衣袖忽然被人从后一把拽住。
“车马无情,当心被撞破了相。”
整个人坠入一个完全温和的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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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衡:阿颂听我解释(尔康手)
元如颂:老娘砍了你
温泠月:你别……(嚼嚼嚼)你也别……(嚼嚼)这什么味啊(嚼嚼嚼嚼嚼)徐衡你抽屉里的糖味道好奇怪啊(嚼嚼)
徐衡:!这是阿颂十年前送我的宝贝!!我收藏好久舍不得吃的,你怎么给吃了?
温泠月:十年前的……(石化)
第47章 第四十七颗杏仁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匆忙回头,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裴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