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继续低头吃糕。
他坐在温泠月对面,视线却再不敢落在她身上,抬手掩唇,不自然地轻咳,再也掩饰不住前便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临到殿口,看见门外窃笑的嵇白,他面色一黑,觉得自己命苦,怎么放着紫宸殿和阿泠不顾,就只能和那个糙汉子待一天。
于是看向嵇白的目光也称不上和善。
吓得看戏的小侍卫赶紧死死咬住下唇,以疼痛来停止吃糖的进度。
“殿、殿下。”
傅沉砚阴恻恻地扫过他和后边站着的侍卫,冷笑道:“进去听岂不是围观的更清楚?”
嵇白登时站得整整齐齐,垂头请罪:“属下不敢。”
“属下们也不敢。”
傅沉砚硌得牙痒痒,看着他们便想起今儿那件烦心事。
十四州密探假扮成戎西商人在玉京假借收购绢布的名义打听些事,得到消息时傅沉砚正心烦,索性决定将人抓来审审,顺道看看他挑绢布的眼光。
晨起时,他本想难得的在床上看看阿泠,那边却不时传来躁动,说那五大三粗的探子在牢房里呆不住,要求还多得要命,看守心烦,总给太子递折子。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不觉得禹游有什么特别不能见人的秘闻可供打听,除非那探子潜入他身边,兴许才能偷听到一二。
所以此去不过是解决一个聒噪的小蚊蝇一般。
多大点事还非得催他去啊!
傅沉砚气得早饭都没吃,方才阿泠问他时,他没动筷,一是确实烦的不想吃,二是看出那姑娘有能将一桌子糕点都吞下肚的决心。
下头跪着的那堆侍卫就亲眼见着太子变脸似的回头对屋里吃得开心的太子妃说:“阿泠要等孤吗?”
原来他还惦记着那句话呢!
温泠月刚吞下一口杏子茶,眨了眨黑漆漆的圆眼睛,笑着点点头。
“嗯!”
说罢,他表情又风云变幻,阖上门扭回头的瞬间再次黑下脸,不大高兴的抽出腰上束着的匕首,直直下了台阶越过底下众人:“走吧。”
对待十四州人禹游将士向来如临大敌一般,但这回的密探显然比曾经的扶岐差远了。
傅沉砚觉得他们都奇怪,分明另有所图,却还要动作张扬地做些可笑事。
牢狱阴湿,透过的一缕光打在那个被捆起来的男人身上。
他皮肤黑红,健硕的肌肉令他八尺的身材瞧起来比常人还要高大不少。
此刻他挣扎在一圈铁链里,显然是狱卒几人费力才将他捆上的。
傅沉砚来时,看见的便是那个头发卷曲的男人有些狰狞地试图摆脱铁链的束缚。
“参见太子殿下。”
“什么事非要让孤来,诏狱的人都吃白饭了?”他慢悠悠地踏入,并未看着那个挣扎的男人,反倒盯着那个狱卒。
“不、不是……”小狱卒有些尴尬。
傅沉砚开口:“把他松开。”
“啊?这、殿下,禹游人粗鲁残暴,这人又高大威猛,恐怕……”
“叫你松开就松开。”他皱眉,在他们手忙脚乱解开铁链时啧声:“瞧着就疼。”
那人被松绑后意外地抬眼瞧了瞧傅沉砚,操着浓重的靖州方言邪笑道:“你就是皇太子?反正事已办妥,要杀要剐你看着办吧。”
说罢,他不管不顾地朝地上大咧咧一坐,再度让傅沉砚黑了脸。
怎么,十四州那边儿是都没人了?怎么来禹游的尽是些怪人。
扶岐是,他也是。
“哦——既然东西都送出去了,孤也无意难为你。”傅沉砚提起语调,慵懒地用短匕在额角随意拍拍。
“什、什么?”
“没什么,知道吗,孤本来现在可以坐在床上看着她画画,全被扰乱了啊。”
五大三粗的汉子喉中一紧,“被、被谁?“
那个冷面阎罗噙着极大的怨念向前倾身,光亮的刀猛地插回刀鞘,厉声:“你。“
昨夜听阿泠说要画窗户外面的小腊梅,还想画画他的金丝雀,他都允下了,都怪这个大结巴,连夜惹出这摊子祸事。
“所以,孤倒要看看……”
那人担忧地咽了咽口水,喉咙依旧觉得干涩。
早听闻禹游皇太子性子暴戾古怪又阴晴不定,但他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百般武艺的十四州密探,莫大的荣耀,怎会怕他这样一个瞧着身板那么不汉子的区区太子。
“看、看看什么?”
傅沉砚有一种莫名的能力,他那张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坏的脸,因捉摸不透故总让人望而生畏。
生死全看他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