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笑得像一朵小春花一样,全然忘记不久前哭的人还是她。
傅沉砚扯开些笑,心里难免回荡着阿璨方才的个别话语。
而温泠月似乎疑惑着什么,看见那个连阙似乎有话要对傅沉砚说,于是哄了哄他便说要去熄灭的火场看看。
“咳。”
太子抬头,疑惑地看着这个今夜才认识的男人。
“你就那么相信我?”傅沉砚问。
连阙挑眉,“好耳熟,不觉得吗?”
太子自嘲地笑了笑,一个多时辰前连阙好似刚问过他同样的话。
“所以呢?”
连阙说:“其实我知道你那件事。”
傅沉砚也发现了,适才阿璨说那些话时,连阙似乎并未有特别惊讶的神情。
“他与你说过?”
“只是提及过分毫罢。但我想他兴许也对你知悉的并不完全,因为本王曾在幼时听说过十四州传闻,有人也得过这样的情绪不定症,时好时坏的,但本王觉得蛮好玩,你说呢?”
太子没有回答,与连阙并肩站着,入目是被烧焦火场内弯腰寻觅着某物的温泠月。
“但其实他有句话没说错。”连阙歪歪头。
“什么?”
温泠月披着一身银狐裘在焦黑的房内若明珠,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捏着那物开心地朝屋外他们站立的地方笑着挥了挥手。
连阙说:“你小子的确好福气。”
傅沉砚听懂了,唇畔微笑着回应那姑娘,轻轻回答:“嗯。”
身旁人觉得怪异,“嘶”了一声,好笑地朝向傅沉砚问:“本王一直听说禹游皇太子性格暴戾阴晴不定,怎么这一见……传言有误?”
他骤然沉下脸,缓缓侧过头:“不,是孤有误。”
眼见着姑娘提着裙摆雀跃着从屋内跑出,连阙也实在抵不住困乏,对他甩下一句话后就要离开。
“有句话说来矫情,但本王认为挺有道理的。”
连阙环臂打了个哈欠,眼睛在此之后短暂地清明了一瞬,“有的人第一次见时就莫名会有好感,不知太子殿下能不能体会。孤正是如此,但你别多想。”
“嗯。”
她跑到太子身旁时才发现那个长得怪怪的男人已经离开,但也没多想,摇了摇手上的玉镯,笑道:“你看,我找到了。”
那是皇后送的那枚,傅沉砚母妃留给他的玉镯。
纯粹的白玉上若隐若现飘着一抹绿。
只见她凝视那枚镯子很久很久,玉指抚摸上那抹绿,对他说:“或许我们都误会了。”
傅沉砚也顺着她的手指凝视那道翠绿。
“我不是刻意提你难过的事,但是刚才,就在刚才,那屋子的火燃烧的时候,我也曾试图透过窗户上若隐若现的那道缝在寻找你的踪迹。”
温泠月声音柔和,像涓涓不息的小溪流,温软好听。
“我想那时候我兴许能体会到那一日她的心情。”
“她吗?”傅沉砚询问。
温泠月点点头,不是你,而是她。
“我想,这枚镯子让皇后娘娘留给你,不是让你记着母妃那段爱而不得的感情,而是对你的爱。“
“这抹翠绿不是她对皇帝隐忍的爱,而是对她唯一的孩子。殿下,是你。”
太子似乎受到极大的震撼,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而后难得的……自眼角滑下一滴泪。
温泠月有些慌张,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要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拭去他的泪水。
“其实……我明白。”
她疑惑:“什么?你不恨她了吗?”
“不。”傅沉砚语气镇定到将一汪清泉全然包裹的一滴不漏的温柔,“其实我躲在衣柜里时,透过那道缝隙看见她了。”
“她对我说……”
记得那一日火场里难得明艳一场的母妃裙琚开始燃烧,她精准地望向衣柜未合拢的缝隙,看着她的儿子,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她双唇开合,无人能知她是否清醒,但傅沉砚还是听见了,小小的傅沉砚听见她说的是:
“好好活下去。”
时至今日,好好长大成人的傅沉砚捏着那枚镯子,似乎是拨云见日的母爱展现在他面前。
他总是用坚不可摧来掩饰,总是用自己故作冷漠而漠视那句话。
但如今,再无威胁,也再无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