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的弟子见她半天不动弹,忍不住压低声音挤出几个字:“怎么愣在这,快点走啊。”
这声线虽然刻意捏着,温寒烟却熟悉得很:“是你?”
她不假思索疾步跨出,金光震荡,紧接着仿佛被吹熄的火光般一簇簇次第黯淡。
兑泽杀阵尽破。
“司予栀——”
一道蕴着炼虚境威压的声音落下来,司鹤引一掌拍出,“她间接杀了你哥哥,你竟然要帮着她?!”
温寒烟掠空疾行,闻言愣了愣。
司珏当时分明被司鹤引救下,她只当他这条命当真硬的很,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死了?
是谁,竟在东幽杀了东幽少主?
司鹤引这一掌扫过,直接掀飞了司予栀身上的伪装。
乌浓长发自发冠中倾泻而下,司予栀唇瓣微颤,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紧跟在温寒烟身后。
“置他于死地的伤并非出自我手,但司珏的死的确有我一份。”温寒烟顿了顿,“你若怨我,大可出手杀我,是生是死你我各凭本事。”
她抿抿唇角,“还有,多谢你方才助我。”
司予栀没出声,她呼吸略微急促,睫羽掩住眼睛里的挣扎。
她虽看不惯司珏所作所为,但毕竟自小一同长大,感情尽管不说多么深,但血溶于水。
司珏死了,她怎么会不难过。
若杀他的是旁人便罢了,为何偏偏是温寒烟。
片刻后,司予栀并未后退,也并未出手。
温寒烟看着她,稍有点意外她的选择,无声收敛了早已凝集在身周防御的剑气。
“你走吧。”
司予栀撇开脸,声音冷淡,“你救过我一命,今日我也救你一命,我们之间两清了。若待会你不敌我东幽的杀阵,我绝对不会再管你死活。”
说罢,她不再理会温寒烟,再次开口时,是对着司鹤引:“无论如何,是哥哥负她在先,他要挖她体内道骨之时,也未曾顾及她性命。父亲,你常说修仙界强者为尊,生死有命。如今司珏身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司鹤引气急,心虚翻涌牵动还未痊愈的伤势,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你——”
见温寒烟几乎踩着剑光掠出剑冢,身影在司予栀身后化作一个小点,来回腾挪移动。
他顾不上司予栀,当机立断又轰出一掌。
司予栀瞳孔骤缩,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司鹤引:“父亲……”
司鹤引已是炼虚境,全力一掌哪里是她能拦得下的,瞬息之间,掌风便扑上面门,想躲已是来不及。
温寒烟余光瞥见这一幕,按在剑柄上的指尖微攥。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和司予栀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此刻她若是调转回去,恐怕失了先机,再想离开便必然又是一番苦战。
司鹤引再如何,也不会当真要了他女儿的性命。
无数念头在心底纷乱拂过,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回过神来时,温寒烟已调转方向,朝着司予栀掠出数丈。
就在这时,一面金钟陡然从天而降,将司予栀护在正中。
“铛”的一声巨响,掌风打在金钟上,相撞的灵力水波般弥散开来,一道声音紧随而至:“虎毒尚不食子,司家主,看不出来,你简直连个畜生都不如。”
司鹤引阴沉抬眸:“叶凝阳?”
一架巨大的飞舟高悬于剑冢上空,周遭灵光护体,万千灵剑随在飞舟左右,却无论如何都穿不透那层护体虹光,反倒被震得四散落下。
三道身影立在飞舟正前方,叶凝阳环刀而立,唇角扯着冷笑。
叶含煜和空青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一人眼也不眨地从芥子里掏法器,另一人见缝插针扫出一道剑风,将漏网之剑打下去。
出手间隙,空青一眼便望见他想找的人:“寒烟师姐,我们来助你!”
司鹤引眼眸微眯,抬手示意东幽精锐变阵。
“区区法器护体,也敢在东幽剑冢造次。”
一看见叶凝阳,他就回想起当日被她三言两语反复戏耍,心底涌上一阵愠怒,脸上反倒露出一抹笑。
只是这笑意在他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甚至狰狞。
“入摧月碎星阵!”
司予栀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神情原本是空白的,听见这几个字猛然回过神来。
“摧月碎星阵?”她语气陡然一变,飞身赶到温寒烟身侧,用力推了她一把,“不好,快走!”
叶含煜甩下一道灵光,光晕温和无害地缠绕在温寒烟身上,他反手一收,将她卷上飞舟,朝着剑冢出口疾行。
一眨眼身边就少了一个人,司予栀脸上空白了一瞬,须臾反应过来,下意识追着飞舟在后面赶:“还有我……喂,怎么不请本小姐上去!”
下一刻,一道光带便把她一并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