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玉宫主究竟是什么来头。
恭和恭顺带着温寒烟沿着小径向上,曲径通幽,峰回路转,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山门之外分明旭日初升,只一片密林相隔,山门之内竟夜幕低垂,星辰闪烁。
皎洁月色之下,一道恢弘璀璨的玉门显现在温寒烟视野之中。
玉门之宽阔,就连当日震撼人心的浮屠塔连根拔起落在此处,都像是野草与巨木相比,毫不起眼。
不知是否是角度掩映,温寒烟之间玉门之上星华流转,宛若星河倒挂,映入人间。
稀薄的云雾恰巧在这时散开,浮云遮蔽的“司星宫”三个大字逸出云层,倒映入温寒烟眸底。
恭顺恭顺一左一右走到宫门前,随着一道沉闷的轰响,沉重的殿门朝着两侧徐徐打开。
“寒烟仙子,请。”
温寒烟步入殿中,只见此处辉华流淌,整个殿内宛若浮空而行,细细观察,才能分辨其中细微的砖石拼接痕迹。
整个司星宫内侧都以星月璃砌就而成,不远处一座高台宛若凭虚悬于半空,上面摆一张矮几,矮几上一幅玲珑棋。
一名女子身披薄纱,指尖捏着白玉珍棋,遥遥望过来。
温寒烟微微一愣:“玉宫主?”
“寒烟仙子。”女子轻轻一笑,示意身侧,“请坐。”
算起来,这已是二人第四次见面,但却是温寒烟第一次见到她面上未覆轻纱的模样。
司星宫玉宫主皮肤极白,这种白区别于寻常人的白皙,更趋近于一种冰雪一般的白,似是常年隐居在此,许久没有见过光。
她眼眸极亮,是偏圆润的杏眼,本应是极俏的长相,眸色却很深,中和了几分柔软,与她对视之时,仿佛望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温寒烟冷不丁回想起,先前她于天尊像之内,曾听到过司槐序和裴烬寥寥数句交谈。
她没有立即上前入座,只若有所思看了恭和恭顺一眼,视线又转回来。
“敢问玉宫主,可是玉流华前辈?”
女子注视着她,闻言眸光微凝,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依稀多了些更辨不清的情绪。
片刻,她淡淡一笑,“你猜对了一半。”
“玉流华,是我的姐姐。”女子拢了拢袖摆,将玲珑棋放回棋盘之上,“我名讳流月,但若是论年岁,你唤我一声前辈,倒也无甚差错。”
流华,流月。
温寒烟脑海中闪过什么,玉流月却似是不愿再多说。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温寒烟的视线很平静,语调也漾着了然,“是裴烬让你来的。”
玉流月话音落地,温寒烟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多少讶异之色。
她勾起唇角,“你同裴烬果然相识。”
当日于历州客肆中初遇之时,温寒烟便已察觉到异样。
这一份异样,在他们先后于宁江州、辰州接连遇见之时,愈发浓烈。
就好像她每一次所过之处,玉流月都早已知晓,且耐着性子等着她,却又不多言语,只是偶尔同她对话几句。
——像是在见证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但温寒烟自认寿元至今也不过五百年,又大半耗费在昏厥之中,同司星宫无旧事。
更何况,恭和恭顺自第一次露面之时,便若有若无替裴烬说话。
这太少见。
“我的确和他早已相识。”玉流月并未否认。
她大大方方一笑,“但是,别误会。我和裴烬之间,只是司星宫于他还欠了一层因果。这笔债还清了,我同裴烬便能安安心心做陌路人。”
玉流月见温寒烟久不入座,也不勉强,指尖轻点,片片灵光在温寒烟身后交织。
温寒烟感觉身后拂过一阵风,紧接着,那阵风轻柔地包裹住她,放松着她的身体,将她安稳温柔地安顿在软椅之间。
这阵风太柔和,没有丝毫恶意。
温寒烟没有拒绝玉流月的好意,只是道:“想必我因何在此,玉宫主虽未亲眼所见,却心中已有定论。既然您与裴烬有旧,晚辈斗胆请前辈随我一同去救他。”
满室星辉映在玉流月眼底,她微微笑了笑。
“司星宫只欠了他一次,今日我让恭和恭顺守于山门之前,无论来者是何人,司星宫都照单全收。”
“是他选择将这一层因果交给你。寒烟仙子,今日我替裴烬救下你,便是他给我、给司星宫的答案。”
玉流月不疾不徐道,“多的,我不会再做了。”
温寒烟愣了愣。
原来他早已全都算到。
裴烬此番将她送离东幽,先耗尽精血,后耗尽因果。
正如云风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