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即云寺弟子见温寒烟盯着予禧宝殿看,双手合十躬身行一礼,以为她是好奇,主动解释道:“温施主,这是一尘师祖闭关清修之处。”
温寒烟点点头收回视线,裴烬已立在不远处等她。
两人又向前缓步而行,初春的风还染着些料峭,刺骨的寒凉却消散了许多,拂过衣摆时,黑白分明的色彩无声交叠在一起。
温寒烟忽地出声:“你同一尘禅师也是旧识?”
“几面之缘罢了。”裴烬没什么所谓应了一声,片刻,冷不丁故作讶然垂眼。
他突然俯身欺近,悠悠翘起薄唇,盯着温寒烟上上下下地看。
温寒烟被他这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眼尾一跳:“怎么了?”
裴烬站直身,语气几分不正经,“我不过是在想,莫非你口味如此独特,放着我这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之人在身旁不闻不问,反倒对出家人感兴趣?”
温寒烟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裴烬眉眼稍扬,忍不住笑。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知不觉走过风中,穿过佛廊。
静思堂中白塔丛丛,埋葬着历代即云寺住持的金身舍利。
其间万佛金象,于日光之下反射着灿金色的光晕。
静思堂前梧桐成荫,温寒烟和裴烬随便寻了一处树荫,她正欲盘膝坐下,另一人动作却更快。
温寒烟指腹触到微凉的玄色衣摆,她讶然抬起头,裴烬手臂微抬震了震衣袖,半边宽袖此刻都被她坐在身下,身体不自觉朝着她的方向倾斜。
她指腹按在那质感极佳的法衣上,须臾,无言抬眸看他一眼:“这又是做什么?”
裴烬单手撑在她身后,懒散顺势向后一靠,“自然是在保护仙子。”
温寒烟头痛,裴烬时常思维跳脱,令她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什么仙子?”
裴烬轻“啧”一声,眉目间流露出浮夸的讶然:“你难道没有看过?”
“看什么?”
“话本里的仙子向来白衣胜雪,仙气飘飘。”
裴烬挑眉示意她一身白衣。
“我的仙子这身白衣,自然要由我来保护好。”
温寒烟指尖蜷了蜷,抿唇没说话。
她从来没看过话本。
还未拜入潇湘剑宗时,她只是个连冬衣都穿不暖的村中贫女。
拜入潇湘剑宗后,她整日不是练剑,便是纵览剑谱,更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那种平凡的、于旁人而言或许稀松平常的闲暇乐趣,她从未体验过。
以至于,温寒烟并不知道,话本是不是真的像裴烬说的那样,有许多仙子,身着白衣,衣袂翩跹。
她只知道,在她永远地失去她的娘亲之后。
有人在意她的修为境界,有人在意她身份名声。
但再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
薄薄的一层衣料,没有多少分量,更没有多少存在感。
温寒烟却感觉身下好像托着一层柔软的云。
她垂下眼睫。
“多谢。”
裴烬盯着她看了片刻,看见她一瞬间本能的瑟缩。
像是初生的雏鸟破壳而出,向外探了探,却又不安全地缩回去。
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半晌才扯起唇角,慢悠悠回话,“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他这么一问,温寒烟心底那些说不清的情绪陡然一散。
她反问:“话本里是怎么谢的?”
裴烬似是听见什么有趣的话,忽地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温寒烟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她虽然没看过话本,但也并不难猜测,无外乎不过是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
“太过俗套的谢法,我不感兴趣。”裴烬挑着唇角看她,“不如换你替我做一件事。”
温寒烟想了想:“什么事?”
“——不知道。”裴烬尾音略微拖长,闲散支着额角掀起眼皮,“先欠着,敢不敢?”
“有何不可?”温寒烟没什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