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是否没有存在的意义?”
成默心想:“真可笑,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为了修正我这个错误,我的母亲离开了我,只身赴险。为了修正我和我母亲犯下的错误,我的父亲也离开了我,用生命的代价修正了我这个错误。然后呢?我去万神殿是错误吗?我和谢旻韫乘坐k20是错误吗?在巴黎我杀死了那么多人害得谢旻韫以身赎罪是错误吗?后来我投下核弹制造了末日又是更大的错误吗?”
雅列问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他,“成默,你觉得你应该存在吗?”
“我并不是再为自己辩护,这些很难判断,因为它对有些人可能是错误的,对有些人可能又是正确的。它可能在当下是错误,但在未来又变成正确的。它也可能蕴含着一部分正确,又蕴含着一部分错误。它还可能在这种状况下是错误的,在另外一种状况下又是正确的。无论‘正确’还是‘错误’都是人类的尺度,而人类是变化的。再追根究地,谁来定义正确,谁来定义错误?谁又能决定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抛开这些不谈,假如说,世界上没有‘错误’这种事情,人类就能获得真正的正确,又或者说是确定的永恒幸福吗?好像不能。人们不能失去正确,那么就可以没有错误吗?失去了错误,情绪不再存在,绝大多数文学作品,艺术品、音乐、电影都将失去意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这些也都将消失,每个人都生活在绝对的正确中,从不犯错,就和机器没有区别。机器一旦犯错,就会死机。而人类呢?人类绝不犯错,可能就会变成机器?”
他站在无法融化的思想坚冰上思考了良久,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于是他轻声回答:“错误不需要有意义,是人需要错误有意义。”
雅列微笑着说:“所以错误应该不应该存在呢?”
成默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答案,瑞贝卡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耐烦的说道:“别以为你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就能逃脱惩罚!”她将短剑指向了雅列,“我不会饶恕你!”
雅列叹息了一声说:“看样子,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和误解永远无法消除。就像是错误,错误也永远不会消失。”
成默低头不语。
雅列抬眼看了看那刺破天穹的塔,“你瞧,我那可怜的王,费劲了心力,修筑了这通天的高塔,就是为了消弭人与人之间的误解,可那些聪明的人们和那些糊涂的人们都集体想要摧毁它,到头来,他却是被误解最深的那个人。”
成默想到了《神圣经典》中对“尼布甲尼撒”的评价,说他是造物主惩罚蜥蜴人的工具,说他晚年受到造物主的惩罚,疯了七次,浑身长毛,不说人言,变成了魔鬼。各种历史书,也不遗余力的对他诋毁,说他残暴、无情,说他纵情声色、好大喜功,说他晚年发疯,要修建“通天塔”。
而实际上的尼布甲尼撒恰恰与之相反。
“伟大就注定被误解。”成默说。
“所以,这真是个残酷的笑话。”
雅列的话没有落音,瑞贝卡的短剑便拉扯着一道蓝光,如飞镖般甩了过来,直刺雅列的面门。雅列抬手、挥指,轻轻一弹,那迅捷如电的短剑,牵引着绳索般的蓝光,打着旋,飞上了天空。
他看向了瑞贝卡,笑着说:“好吧!好吧!你赢了。”随即他向成默抚胸鞠躬,“那么在下就告退了。”
“别跑!”瑞贝卡挥动蓝光,银亮的短剑止住了旋转,在天空掉头向下,好似晴天霹雳般直劈向雅列,“真理:炼狱雷霆!”
雅列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在空气中消失不见,空留下一团淡紫色的水样波纹。携带着强大威能的短剑穿透了残留的紫色水波,“叮”的一声,插进了岩石地面,紧接着绳索般系在剑柄上的蓝光,向外膨胀,变成了一道粗大的光柱,向上升腾的光柱将还未散去的紫色水波立时吞没,直至刺破了天幕般的乌云,点亮了整片广场。向下的光柱,瞬间就把岩石地面洞穿,留下了一个规整的圆形管路,深可见海水。
然而,不管看起来这“ss”技能多么华丽,全打在了空处,雅列已然消失不见。
瑞贝卡辨别了下雅列逃走的方向,拉扯蓝光,收回短剑,刚打算追上去,就被瞬移过来的尼古拉斯一把拉住了胳膊,她一边试图挣脱,一边气愤的喊道:“混蛋,有种杀小孩子,你就别跑!”
“瑞贝卡!”尼古拉斯用力摇晃了一下瑞贝卡的胳膊,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努力的想要唤醒她一样,他降低了音量,“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现在只剩下36个小时了,无论是走‘苦路’,还是走外围,时间都很紧迫。我们没有一分钟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对!”马格努斯点头说,“只要能出去,想要教训雅列多的是时候。他在遗迹之地又不会跑,到时候多进来几次,想杀几次就杀几次。我反正是准备刷这个混蛋一百遍的!少一遍都不行。”
“现在确实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更何况这还是遗迹之地,没必要太投入。”李容绚也劝说道。
成默也摇了摇头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那个孩子被击中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能量波动。”顿了一下他说,“这意味着那个孩子身上存在某种能量装置。”
瑞贝卡红着眼睛看向了成默,“你替魔鬼辩护,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几个小孩不见了。”金柱基惊讶的大声喊道,“还有那具尸体也不见了!”
几个人纷纷向后望去,地上只剩下一枚风车,躺在粘稠的血泊中被海风吹的乱转。
“他们继续去追运送雕像的马车了。”成默低声说。
“什么意思?”李容绚皱起了眉头。
“我的意思是,他们也许并不想我们把雕像运走。”成默冷冷的补充了一句,“他们是蜥蜴人小孩。”
“fuck,你怎么不早说!”
马格努斯率先向着运送雕像的马车狂奔而去,尼古拉斯紧随其后,其他人也将信将疑的跟上。
然而已经迟了,就在广场与小镇的道路分叉口,爆发出一团血色的光芒,这光并不是红色的,而是膨开的半圆形光团中弥漫着红色的血雾,在血月的照耀让它呈现出了一种病态的暗红。这种明亮与幽暗融合成的冰冷颜色不在任何色谱和光谱之中,恍如从地狱喷薄而出的暗焰。
“砰!”
“砰!”
“砰!”
……
接二连三又是几团血光在地上炸开,仿佛解析午夜的不详喷泉。
“shit!shit!shit!”
在马格努斯大骂声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变了脸色,加速狂飙向事发地点。
成默倒不是很急,欣赏着“古巴比伦遗迹之地”洋溢着魔幻现实主义的景物,不疾不徐的走过了石板铺成的广场。红色的光线与暖色的鲸油灯照耀下,所有的建筑都发生了位移,海边由巨石堆砌的堤岸,白色石头垒成的屋子,在路上奔跑的苦力,手持长枪和盾牌的士兵,以及碎裂在礁石上的浪花。马的嘶鸣在海风中回响,仿佛穿过历史迷雾的凄厉音符。
“那是亘古不绝的仇恨。它比爱更绵长,对于群体而言,还更有煽动力。”
他走过了广场的中央,这里有一眼喷泉,喷泉中央没有任何雕像,就是一个硕大的圆。如果从高空俯瞰,将橄榄型的广场装点成了一个巨型独眼。不止是广场,伫立在一旁的灯塔上方,也像是一只眼睛。
不过它们的造型与其说是“全视之眼”,不如说是“荷鲁斯之眼”与“全视之眼”的结合体。两者可以说是同源,但意义却不尽相同,前者是造物主监视人类的法眼,它象征着造物主无所不能,察知世间万物。而后者是天空之神用来辨别善恶、捍卫健康与幸福的法眼。
而古巴比伦遗迹之地的,理所当然就是第三种。
第三种说法就是“全视之眼”发端于尼布甲尼撒(nimrod)。尼布甲尼撒这个名字来自希伯来文的“marad”,意思是“反叛者”。之所以尼布甲尼撒是反叛者,则是因为他就是建造了通天塔,并将全人类组织起来反叛上帝的人。
而这只眼睛的意义则是尼布甲尼撒要在通天塔上用全视之眼注视着全地,让所有臣民生活在惊惧与恐慌之中。
成默抬头向着云霄深处的“通天塔”看去,血月下方的那只眼睛与黑洞一模一样,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问:“你想要的是哪一只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