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长老装的三分怒气上涨成五分,指着涂钦午教训道:“宗门念在你情况特殊,平时多有礼遇,如今你却偭规越矩,视科条门规等同无物,自去惩戒堂领十五鞭子!”
涂钦午是人间界大金朝的皇室中人,去年被送过来悟真派。
悟真派本来不收这种身份与尘世牵涉太重的弟子,但大金朝皇帝许诺以国境内西南的灵脉相赠,今后还会为门派内下山历练俗尘的弟子提供便利,悟真派最终还是妥协了。
念在对方身份特殊,门内对吃穿用度的划拨,给对方的从来都是上等的。
教习长老看涂钦午还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更是来气,“快去!领了鞭子再去思过崖思过一日!”
涂钦午忿忿不平,不敢表露,勉强低头一拱手,“是。”
不情不愿地大步往惩戒堂去了。
教习长老看着余下的两个小少年,“你们——”
眀冀的身形绷紧,倒不是由于等待发落而产生的紧张,而是因着背后躲着的人。
水鹊好像全然忘了刚才还叫嚣着,让涂钦午教训他一般。
涂钦午一走,他就自然而然地躲到眀冀背后,因为眀冀大了两岁,比他高了一头,他就扒拉着人家的肩膀,才好往外探出去看。
眀冀稍微侧过下颌,便能将水鹊眨巴眨巴眼,望着教习长老的那副样子观察清楚。
原来方才是真哭。
眀冀看到他圆圆眼角残留的水痕。
泪都抹到眀冀的棉布袍上了。
教习长老见两人没一个真害怕自己的惩罚,威严扫地,怒目睁眉地说道:“你们两个,鞭罚可免,一会儿跟着涂钦午一同到思过崖反省一日!”
水鹊在同龄人当中是个混世魔王,面对严肃的教习长老,他只有垂头丧气的份儿。
闷闷地道:“噢……”
慢吞吞地跟上了涂钦午离开的方向。
足下的小羊皮靴,踩得雪地里一脚一个印子。
眀冀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长老告诫时才回过神来。
“你就是明氏的孩子?”教习长老问着,以神识略过对方的督脉经络,缓缓颔首,“根骨不错,年纪轻轻,就达到练气中期了。”
眀冀礼貌地拱手,“长老过誉了。”
教习长老摇头,“你天资好,年龄又稍长,水鹊连练气的门槛都尚且还在摸索当中,你平时要多加担待爱护,多盯着他,可不能让他成日胡闹。”
他绝口不问方才发生争端的原因,也不宽慰眀冀,直接便指示对方要多照顾水鹊。
好像眀冀是门派新招来的,专门照料水鹊的侍童。
眀冀自知落魄散修出身,比不得悟真派宗主唯一的独子,他仍旧不卑不亢道:“是,弟子谨记。”
不论如何,有宗门可依,有真师传授,能在修真路途中解答疑惑、指名道要,眀冀即便是在外门当杂役弟子也会留下来。
何况他如今一入悟真派就是内门弟子?
不过是给娇纵的小公子当半个侍童罢了。
………
思过崖在悟真派群峰中最北方末端的山头。
寒风凛冽,全从北边吹过来,思过崖没有旁的山峰阻挡,风雪侵肌,刮得脸颊都疼了。
他们经过的铁索栈道,在空中摇摆。
即便是有修为傍身的眀冀,也感到有些发冷。
他看了看水鹊簌簌发抖的身影。
思过崖越往上,环境越是恶劣,专门作为让犯错弟子反省的地方。
好在他们只用在山腰的一处洞穴内思过。
山洞可以避风,里面比外面要好得多了,洞内有一张玉石打造的石床,旁边有一木架,上面放了一本簿册,是悟真派的门规。
到了思过崖,要么反复阅读门规打发时间,要么就在玉石上打坐调息。
两个选项,水鹊都不喜欢。
他进思过崖的时候,还向看守的师兄求救讨情,结果师兄正义凛然,“小宗主,教习长老传书过来,再三嘱咐我的,要我好好看守你们,可别让师兄为难了。”
水鹊的希求没有得到满足,怏怏不乐的。
涂钦午前头去惩戒堂领了十五鞭,走起路来一步一跛的,还龇牙咧嘴,让带着童稚的英气眉眼都扭曲了。
水鹊把随身带的还血丹丢给他,“我爹闭关前给我的,就十颗,分一颗给你。”
还血丹可以治疗大多数的外伤,还能补气血,强健经脉。
修真界的丹修在哪都是香饽饽、座上宾,悟真派正好供着一位素负盛名的丹修,每月炼出的丹药也就两三炉。
光是给派中的内门弟子都尚且不够。
更别说从下界流入人间界了。
涂钦午虽为人间界一国皇子,灵丹妙药见的也是不多的,皇室供起来的方士说是下界过来的丹修,实际上全是招摇撞骗的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