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却不可能任由着这些绿旗败兵们浑浑噩噩,那就很干脆的以千人为单位的编组起来,然后把自己手下的侍卫派去挑大梁。
先前连战场都没碰过的玛尔泰,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这家伙武艺还算好,毕竟是真鞑么。这个时候的鞑子高层可还没有腐化,但叫他领兵作战,玛尔泰真就嫩的像是一个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
可他还是要来到前线——这么一个很朝不保夕的地方。
最后一层战壕区,豪格把自己的侍卫们都派出来了,如玛尔泰这种菜鸟,都被派到战壕里督战。实在是夜里的大败太伤守军的士气了。
本来好好地三层防线呢,尤其是郑军杀来的头一夜,那还打退过郑军一回呢。
可谁料到人家使出了招来,一个上半夜就拿下了两层防线。这第三层防线有棱堡在,这玩意儿很难搞不假,但虽敢保证郑芝龙就没个其他找,把棱堡也给搞定?那样的话,通州城可就完了。
玛尔泰磨拭着自己的佩刀,希望这口他亲老子留下来的宝刀能给他带来武运。忽然,耳朵一阵轰鸣,那声音与郑军打炮的声音可有不同。忙抬起头来看,城头上的自家火炮在陆续开火。
玛尔泰不伸头去看也知道,定是那郑军的沟壕挖的近了。
南面阵地上腾起一阵尘烟,几乎同时,臼炮开花弹那尖啸声破空而至!
纵然这炮弹根本就打不到清军,可炮弹依旧要打,升起的硝烟好歹能遮蔽一下视线么。
玛尔泰就一直在磨刀,他一点都不担心这炮弹能落到他的头上,他可是钮钴禄氏的子弟,自己点哪有那么背啊,会被炮弹直愣愣的掉进狭窄的坑道里来?
何况郑军的炮火都对着棱堡打呢。
可是……,人真就不能随便立flag!
只是隔了一会儿,一道尖锐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那声音竟然真的越来越近!
大惊失色玛尔泰都来不及起身,就看到一团黑影在坑道右侧两三丈远的地方落了下,那颗铁弹打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战壕中。玛尔泰一声大叫,人就向外一扑。
耳朵里传开了惨叫声和一声轰的爆响,却是那炮弹引燃了边上的半桶药粉。
亏得是这药粉是敞开着口的,殉爆后威力大减,玛尔泰人被一阵气浪高高地掀起,然后重重地砸在坑道侧壁上,全身一阵阵麻木。
可是性命还在。
他脸上湿湿的,鼻子嗅得到浓郁的血腥气,挣扎着起身去看那段战壕,硝烟弥漫,还有那凄厉的惨叫传出来,左右边儿上的兵勇则全跟躲瘟神一样纷纷离开这里。接着他的两名随从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二人紧张的看着玛尔泰,在玛尔泰耳边张大嘴说着什么话,玛尔泰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郑军在棱堡前受阻是真的,可这战壕里的一幕,何尝又不是真的呢?
玛尔泰只是清军的一份子,他适才没死,那是他的幸运;他蹲在战壕里都能碰到这倒霉事,那就又是他的不幸。
幸运与不幸,对个人的命运有着极大的影响。但是在战场上呢,个人的命运对于整个战斗的胜负又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接下来的战场进度就是之前的一个缩影。顶着清军火炮的轰击,郑军士兵一点点挖掘着坑道,一颗颗臼弹在战场上爆炸开来,滚滚黑烟固然不能彻底给坑道兵以彻底的掩护,但总能有些效果。更重要的是,这能给挖掘战壕的郑军士兵以心灵上的极大安慰。
玛尔泰非常幸运的没有受伤,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狗奴才。还不快扶着爷去坐着。”他眼睛的惧色很快就消失不见,嘴里继而便唠唠叨叨的骂起郑军来。
打从被分到战壕后,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把命交代在这里。但那左右就是一条性命,怕啥?
满清跟郑芝龙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死在他手里的八旗大臣可也不是一个两个。爱新觉罗家的都折损好几个了,他俩叔父(图尔格、伊尔登)都是郑芝龙的手下败将,他死在通州又有什么稀奇的?
虽然他才十六岁,但他真的不怕死。
对比死亡,玛尔泰更担忧自己给祖辈丢脸了。
战壕里很快就没有了呻吟声,后者都被抬走了,至于会送到哪里,玛尔泰很清楚,但很多低层的小兵是不清楚的。
坑道里没有了惨叫和呻吟声,但小声的哭泣声却不绝于耳。
玛尔泰眼睛泛起凶光,他现在不想听到哭声。他怕死吗?怕死。能行的话他绝对不愿意去死。但他不会投降,不会逃避,更不会哭泣。哭声在玛尔泰看来那就是懦夫。
他拎刀站起,目光鹰一样扫视则所有人,哭声立刻没有了。两声惨叫后,鲜血染红了玛尔泰的鞋底,“再敢有扰乱军心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