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惨烈往事,策棱神色紧绷如悬挂墙上那柄冷铜勃勒弯刀,肃杀之气凶悍。
“背信弃义之人,杀之尚不能解恨,自是不堪委以重用。属下联系他们,不是寄希望于得他们襄助,而是引他们把希望寄托于属下身上。”
皇帝意外侧眸,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属下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漠北各部首领在月前曾私聚密谋,共商大事——这大事便是脱清独立。因为没谈拢,各部近来才会纷争不断。”
皇帝脸色一变,厉声追问,“此言当真?”
“是属下伊吉出手帮忙探来的绝密消息。”
蒙古称祖母为伊吉。
策棱的伊吉格楚哈敦是位奇女子,当年塔米尔河畔阖族死战,四面楚歌,血流成河,青壮男子尚不能苟命逃脱。她一介老妇人,却全须全尾的把两个年幼孙儿从千里之外的漠北战场带进了京城,并顺利说服皇帝收留培养,足见其厉害不凡。
以格楚哈敦的手腕及在漠北的根基,她探来的消息,错不了。
皇帝颌角线条绷紧,沉声道,“你把此事详细说与朕听。”
策拱手受命。
“漠北各部素来势力不均,以土谢图汗、札萨克汗、车臣汗三人为首,成三足鼎立之势。”
“此番以车臣汗为首的部落认为漠北十年休养生息已攒够资本,正好能借策妄阿拉布坦这股东风暂且牵制清廷,便宜他们脱清独立。”
“扎萨克图汗更为慎重,他部临近漠北,犹记得昔年噶尔丹率领准噶尔部时的厉害,觉得利用策妄阿拉布坦太过冒险。为保险起见,主张继续蛰伏几年,再图大事。”
“四公主的夫家土谢图汗部暂时并未表态,似是持中立态度。不过清廷这边之所以得不到半点消息,此事肯定是死瞒四公主的,由此也可窥见其意属偏向。”
皇帝听罢并未多问四公主一句,负手立于窗前,面无表情俯望脚下飞檐宫阙重重,“方才你说,你要‘用’你父汗的旧部故友,遂要先引他们希望寄于你身上,其中图谋,可与朕所想是一个意思?”
半遮半掩的话,明摆着又是皇帝的试探。
策棱跟在皇帝身边这些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应对自如的本事,镇定应答。
“土谢图汗率领的乃漠北喀尔喀王族本部,用汉人的宗族关系来说,他属大宗。车臣汗、札萨克图汗等再是强劲,也是小宗,其地位如周天子之于诸侯王。”
“漠北漠南两地的蒙古人看似彪炳野蛮,其实骨子里极认死理,否则也不会从元至清,各部代代尊奉‘黄金家族’后裔血脉为王。若土谢图汗坚持反对立刻脱清,此事八成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