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耷拉在地上的鲛尾微不可察地摇了一下,那条被扔远的鬼纹又锲而不舍地游回来缠上了江顾的腰, 这回它没再钻进衣服里,江顾索性不再管他。
即便如此,处理完卫风身上的伤口也耗费了不少功夫。
“药三个时辰一换。”江顾擦掉了手上的血,“剩下的你自己来。”
卫风有些烦躁地甩了一下尾巴,“你给我换。”
江顾面无表情道:“没空。”
他转身要走,卫风却像座小山一样径直朝他扑了过来,眼看刚包好的伤口又要裂开,江顾抬手一挡化力将人按了回去。
他有法宝也有阵法,完全可以将卫风困在其中,但卫风对被禁锢这件事情阴影颇重,上次只是用离火绳他便疯了一样挣扎。
看卫风这样大有他不来就追出去的架势。
“老实待着。”他蹙眉,“我三个时辰后再来。”
卫风立马安静了下来,将放在泉边的药一股脑地卷起来塞到了江顾怀里,然后钻进水里睡觉去了。
“……”江顾黑着脸离开。
待江顾离开,平静的泉水咕噜噜冒出了串泡泡,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泉中的庞然大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个青年宽阔的背影。
修长的胳膊沾染着水汽,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了旁边蠕动的鬼纹中,抓出了件染着血的衣裳,然后俯身低下头,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的布料里,贪婪又痴迷地汲取着上面的味道。
水珠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滑落,滴在水面上泛起了圈圈涟漪。
“师父……”唇齿间缠绕着呢喃细语,欲望浓烈如灼日曝沙,他珍而重之地吻了上去,让湿润的唾液与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虔诚又荒唐。
水波荡漾,呼吸变得愈发急促,黏腻的气息四散蔓延,沾染着暗香的衣裳被濡湿揉皱,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声声缱绻又暧昧的“师父”里,伴随着声满足的喟叹,一切都化作了潮湿氤氲的雾气,没入了泉水底。
三个时辰转眼便过。
江顾刚靠近泉水,就被湿漉漉的雾气扑了满脸,那些潮湿的雾气透过薄薄的衣衫,如同看不见的手掌覆盖住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涂满一样。
潮湿又黏腻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
正当他准备掐个诀清理一遍时,几条鬼纹熟门熟路地攀上了他的肩膀,卫风嘶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江顾,你迟了……半个时辰。”
江顾扔开那几条作乱的鬼纹,转身便看见身上布条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怪物,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江顾,正龇牙示威。
“我以为……你不来了。”卫风语气阴狠,身上的全都血淋淋的暴露在外面,看着触目惊心。
一副你敢不来我就折腾死自己的架势。
江顾冷冷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重新给他处理换药,“还能变回人吗?”
“不……变。”卫风几乎将自己拧成麻花,把江顾圈在怀里让他给自己包脖子上的伤口,声音透过震颤的骨头传进了江顾耳朵里,“变了就会被……欺负。”
江顾给他系结的手微不可察一顿。
“但我……没让……别人碰。”卫风嘶哑的声音里带上了厌恶,“我变成人……他们就……会我当炉鼎脔宠……变成怪物,他们会觉得我……恶心、脏,还会害怕……就只拿我当个畜生……取材料。”
江顾给他包好了脖子,垂眸落下了个小型的法阵。
卫风不太舒服地歪了歪脖子,细长分叉的舌头嘶嘶吐了两下,口吻严肃道:“幻象……也没碰过。”
江顾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于是无论是备受折磨还是在幻境意识摇摇欲坠,他都不曾让别人碰,更不曾沾染过别的东西,有鬼纹在,生死楼里的那些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怕被别人碰了,再见面江顾就不要他了。
“嗯。”江顾垂下眸子,冷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给他包扎胳膊。
像是压根不关心这些事情。
卫风迟迟等不到自己想听的话,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凑上去使劲嗅了嗅他颈间,趁他不备还舔了一口,却没有被江顾冰冷的目光逼退,“那你呢?”
“什么?”江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在……有人……亲过你吗?”卫风直勾勾地盯着他,话却直白露骨,“有人入你梦或者跟你……神交吗?摸……你了吗?”
江顾脸上的表情空茫了一瞬,而后脸色漆黑,“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不该是师徒之间会谈论的话题。
卫风却格外执拗,他将怀中的人缠得更紧了些,固执地问道:“有像我……一样……伸舌头呜——”
江顾手中的布条干脆利落地缠住了他的嘴,语气森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卫风轻而易举就咬断了那些布条,獠牙跃跃欲试想咬他的脖子。
江顾趁机给他灌了几瓶药液,卫风被苦得直咳嗽,尾巴上松了力道,江顾瞬间变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正咳得惊天动地的怪物倏然收了声,兴致缺缺地拍了两下尾巴,又低头闻了闻身上残留的属于江顾的气息,钻回灵泉中泡着去了。
又要等三个时辰。
为什么非要三个时辰?
半个时辰不行么?
——
江顾从灵境中出来,回到了合灌城。
江向云和姚立已经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