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纪坤摊手作‘请’,不做声。
白亦行没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南郊。
月明星稀。
道路两侧茂密植被传来此起彼伏虫鸣声。
前方挂了指示牌,这段路正在重修当中。
白亦行把头伸出窗外,右侧那边是未干的水泥坯子被拦了起来,左侧是坑洼的泥巴,由于前几天下过雨,地面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脚印。
她忍着气,把油门踩到底,越朝里边开,车子晃荡的动作越厉害,而丛林中的叫声愈响。
白亦行被吵得心烦意乱。她猛地刹车,推开车门,脚沾地一瞬,干净的鞋子便陷在湿漉漉的泥巴里。
她面上更嫌弃了,忍不住地按两声喇叭,喊道:“别叫了!吵死了!”
周围忽地静悄悄的。
像是听明白她的话?
不过片刻,这声音异常哄闹嘈杂。
伴着车顶树叶沙沙作响,白亦行皱眉,跨步从车里出来,双手叉腰:“什么鬼东西,也敢拦我的路,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哋白——”
砰地巨响。
“啊——!!!”白亦行迟钝地捂着耳朵弯下脊背尖叫,脚跟零碎地后退好几步,泥巴一大坨甩在她两条白花花的小腿上。
安静数秒后,白亦行鼓起勇气,惊魂未定地猫着腰,探身去看前面的东西——挡风玻璃那里从天而降一条青蛇哐当砸下,正隔着窗玻璃朝车内的虎虎猛吐蛇信子。
白亦行吓得魂儿都呆住。
虎虎脊背的毛发乍起,严阵以待朝青蛇哈气。
白亦行慌不择路,迅速钻进驾驶座,甩上车门,把虎虎抱在怀中。
但是她的窗户还没关上。
一只蚊子不声不响叮在她后脖颈,她冷不丁回头,着急拼命锁上所有车窗。
在与青蛇对峙半刻钟的样子,白亦行给虎虎系好安全带。
她不停地摁喇叭,青蛇果不其然受到刺激,溜着光滑的身子,蠕动到车顶。白亦行能清晰直观地看到青蛇腹部的皮肤,淡白色的,鳞片硕大排列整齐,抓着车身发出细微攀爬声。她放大的瞳孔赤/裸/裸盯着,整个人就像是长时间浸泡在潮湿的蒸汽里,浑身毛孔泡皱了,精神疲惫不堪。紧接着她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四个轮胎在泥巴里翻滚,汲汲沥沥。
不知青蛇会不会被甩出去,又或者它已经溜到车辆某个缝隙当中。
成祖听到喇叭声着急赶来,看到她车子前进停下前进停下,还以为她生气地在跟车子较劲儿。
他已经想好用什么说辞来回复她所有有可能问到的问题。
成祖下车,还没走两步就见地上一个绿色的东西呲溜从他脚边滑过,再试图看清楚,那青蛇的尾巴正好被一堆杂草挡住。
他脸色严肃地走到副驾,但那小女人开着车轰地一声飞出去,溅了他一身的泥。
成祖又愣又想笑,狠狠地抹了下巴和嘴部的泥巴。
然后,车子停下了。
白亦行下车,站那儿瞧他。
成祖不说一句话,走向她。
他设想了数种开端,到底脱口而出:“有没有受伤?”
白亦行也懒得管车身干不干净了,半靠着抱手,歪着脑袋睨他,眼神仿佛在问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些话?
夜色渐浓,虫鸣螽跃。
成祖话到嘴边解释:“新市植被浓密,像这种郊外有很多蛇”
他又补充:“有毒。你有没有被咬?”
白亦行听他说这些看似关心又无关紧要的话,想明白了一点,她起初是觉得这男人讲话有意思,挺有劲儿的,又不像那些表里不一,喜形于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才想着跟他玩玩。
后来这男人还有挺多惊喜等着她。
床上的事,地下的事
他一个小主管是攒了多少年的钱才敢在新市安身立命的?
理疗院贵的要死,他是怎么负担得起的?
那条异于常人的手臂,尖锐的骨头,断掉又拼凑的右手掌,他背后的故事,他哥哥的故事,小女孩的故事统统调动着她的好奇心。
她意识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深入了解一个男人。
那种想要探寻他内心世界的冲动,是比纯粹肉/体/做/爱/欲/望,更激烈。
他的家人,家里的条件,过去的经历,现在的想法,以及未来的规划。
前者她略知一二,浮于表面。
后者她居然也会想到某个男人的未来?
在她的眼中,白纪坤是相爱相杀的合作伙伴,白纪庚是能让她放下戒备的玩伴,白尊华是港湾,而白纪中才是真正的男人。
有关这个男人的未来,她似乎正试图向里面添加点什么
想到这儿,白亦行没忍住地嗤笑,看得成祖不明所以,内心焦灼又有点烦躁。
她说:“成叔叔,你大晚上追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成祖正眼睇她,语调平稳:“我的一个朋友,从美国来的,我也是被邀请才去那里的。”
白亦行无语地上前一步,当着他的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原来成叔叔还有这么多朋友啊。”
成祖蹙眉,又气极反笑,这小女人阴阳怪气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两人都盯着对方,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