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突然急眼了,扯了扯他的袖子:“纪寒,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
“嗯,我知道。”纪寒被她奇怪的思维惹得轻笑了一声,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笨蛋宝宝。”
“啊?”白露听到他的称呼后愣了一下,“纪寒!能不能去掉前面两个字再叫一遍!”
纪寒耳朵有点红,面上却带着点仅白露可见的笑意:“不能。”
他拒绝,白露就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两个人笑闹着逛完了灯会。
“白露,你喜欢什么花?”吃完饭,走到小区门口时,纪寒忽然问她。
白露想了一下:“都很喜欢!”
“那有没有不喜欢的?”
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点:“玉兰花......不想看到。”
“嗯,好。”
从对面走来一个人,看到牵着手的纪寒和白露后停住了脚步。白露抬眼一看,恍惚间还以为碰上了中学时的纪寒。
见白露一直看着那个人的脸,纪寒吃味地捏了捏她的手,却是在对着那人说话:“痴呆了?叫人。”
那人毫不犹豫:“哦。哥,嫂子。”
纪寒转头看向白露:“这是我弟弟,纪言。比你小一岁。”
自家哥哥和白露说话时就变得温柔的语气让纪言满头黑线。他默默看了眼那两人牵着的手,心想:老哥不是有洁癖吗?
真双标。
纪言想起来今年过年那会儿,有天老哥说是和两个发小去看烟花,回来时居然脸上是笑着的。纪言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以为老哥发现自己偷玩他电脑的事了,因为终于能把他发配到西伯利亚去种土豆而感到愉悦。而坐在沙发上的纪母清清嗓子,面带笑意:“儿子,终于谈恋爱啦?”
她早就察觉到大儿子有了点谈恋爱的苗头。从大一下学期开始,总会为一些以前不在意的事回羊都,出门的频率也增加了,在家时不时就拿起手机回短信。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差把“和女朋友出去约会了”写在脸上了。
“怎么了。”纪寒没否认。
听到这话,纪言悬着的心放下了。对老哥女友的感激和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她到底是怎么受得了这个比这个自己还冷冰冰的人的?
“哪家的女孩子啊,怎么不带回来见见?”纪母面露喜色,“我得送个锦旗过去,老妈一直担心你孤独终老呢!”
这些年来,其实纪母多多少少察觉到自己儿子在感情方面的冷漠。其实她心里也是觉得亏欠的——以前纪父工作忙,她自己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小对纪寒的陪伴就少,更何况后面还有了纪言。只是,等她发现这点并且试图弥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看着大儿子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纪母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一边增加了对他的关心一边忧心忡忡地和老公商量。纪父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确实是我们年轻时疏忽了他的感受,希望儿子能找到一个和他相爱的人吧。你也多留点心,帮他物色物色。”纪母听完后还有点来气,觉得自己老公说这话未免太不负责任,但还是把圈子里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都了解了一遍。后来她又转念一想:自己这把年纪,早明白了有钱的男人都不把女人当回事。除了那些真心相爱的,男人找伴侣无非出于三种目的:要么找漂亮的解决生理需求,要么找门当户对的强强联手助力事业、再或者找安分听话好控制的菟丝花当贤内助。先不说心防重、有洁癖的纪寒愿不愿意接受,即使儿子真和她介绍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他又不是真心喜欢,还是不快乐。纪母只能烧香拜佛,祈求神仙给儿子牵牵红线。
纪寒边把换下来的鞋放到玄关边说:“等结婚前再说。”
“这就是你不懂女孩子的心了。见家长说明你重视她,这样她才有安全感啊。”纪母半真半假地胡诌,“女孩子谈恋爱就是要安全感,儿子你懂不懂?”
“老哥,妈妈说得有道理。”纪言插嘴,“妈妈老油条了,还能帮你看看她人品怎么样,适不适合结婚。等婚事定好了,发现对方人品不行,那不就‘效率太低’了?”
“我了解她。”纪寒看了一眼纪言,冷不伶仃地说,“酒精擦两遍,立刻,马上。”
“......哦。”
偷用他电脑的事情到底是被发现了,只是刚刚他心情好没有计较,这会儿被惹毛了就开始算账了。纪言绝望地哀嚎一声,拿着一大瓶医用酒精和棉布去了纪寒的书房。
桌子、椅子、电脑、鼠标,连门把手和地板都要擦。还是两遍。洁癖强者恐怖如斯。纪言一边腹诽一边听着客厅里说话的声音。
“儿子,那你先告诉妈妈是谁呗?”
“不要。”纪寒防止老妈再问浪费他时间,选择解释了原因,“你的嘴管不住的。”
“我八卦的不都是不重要的事嘛。”纪母心虚地笑了笑,“妈妈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
纪寒叹了口气,知道她不问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能和任何人说。”
“妈妈保证不说!”
“是白露。”
数秒后纪母一拍大腿:“这孩子好!前几年在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还碰到她做兼职,又乖巧又勤快。长得漂亮,眼睛水灵灵的,见了谁都温温柔柔地笑,看得我们这群阿姨心都化了。就是摊上那么个爹妈,啧,唉!不如现在就订婚把她接过来放到我们家住吧?”
有那么几秒纪寒真的在考虑这个提案。他是真不愿意再让白露和白建业和戴淑云沾上一点边了。
不过想来白露也不会愿意......她马上高考,这时候有这么大的变动,怕是会干扰她。
“你追的她吗?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怎么认识的啊?今天是和她出去的吗?小孟和小宋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带来家里?她喜欢吃什么菜?有忌口吗?”
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纪寒头疼地捂住耳朵,开始后悔告诉她了。
不过后来纪母也起到了一些作用。比如灯会前一天纪寒从平城回家,纪言坐在客厅里玩PSP,听到了如下对话:
“明天是不是要出门啊,儿子?”
“家里有事吗。”
“那倒没有。去哪儿约会啊,第一次吧?妈帮你参考参考。”
纪寒叹了口气,说了个餐厅的名字。
这家可是整个省人均最高的几家餐厅之一,羊都唯一的米X林二星。
听到这里,纪言放下PSP,抗议:“哥,你都没带我去过。”
“......带你去做什么?”
“换个地吧。”纪母脸上带着笑,“不是不让你带她去最好的,是人家未必习惯。你想想她怎么长大的,一下子就带她去那样的地方,她能呆得舒坦吗?总要循序渐进,给她个接受过程啊,小寒。”
思索了一会后,纪寒开口:“也有道理。你是怎么想到的?”
纪母骄傲地说:“你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嘛。真的爱一个人,不是以你想要的方法去对她好,是要以她需要的方法去对她好。妈妈还是挺靠谱的吧?”
纪言吐槽:“这样嫂子迟早要跑路。”
“乖,小言。”纪母慈爱地摸摸小儿子的头,“你属于一百步笑五十步,也没好多少。”
“我重新再找地方。”纪寒从沙发上起身,“位置定过了,明天你带纪言去吃。”
“哥哥你真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你和嫂子一定能顺利走进婚姻的殿堂生同衾死也同穴的!”
“......吵死了。”
纪寒往楼梯上走。
他知道自己确实冷漠,没有多少爱人的天赋和经验。但他有很多时间,也有足够强的意愿为了她去学。
魔都的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回忆起过往而恍惚了数秒后,纪寒感觉到一道目光。
他忽然产生某种纯粹的直觉,心跳也因为那个想法忽然快了起来。他回望过去,看见一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的模糊身影。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只是减缓了速度:“纪总,这儿停不了的啊!”
“到前面掉头,回酒店门口,快。”
“好的好的。”
他的手因为紧张和激动都在微微发着颤。
车一停稳,纪寒就立刻下了车,在酒店的门口搜寻着那个身影。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刻意寻觅的偶遇算不算违背的约定,但他就是被涌动的感情所支配,甚至跑进了大堂找人。
“纪总?”大堂经理连忙跑过来招呼这位去而折返的贵宾,“有什么能帮您的吗?您在找人?”
到处都没有。
那一瞬间,为了验证自己没有看错,也为了找到她,纪寒有一种让人查监控的强烈冲动。
但他一想起白露的脸,躁动又慢慢平息。
“......没什么。”
走出酒店,街上人三五成群走过,宽阔的马路旁亮着许多路灯,车流不息,尾灯在魔都最繁华的地带化作橙与红的长线。
心猛地空了一瞬,纪寒侧过脸,回望灯光明亮的酒店大堂。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
人潮汹涌,城市嘈杂。这世界如此空旷。
她并不总站在原地等他。
——明明,他的爱和孤独,都是因她而生的啊。
......但他好像把那个会珍重地用双手捧住自己手的那个人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