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那种疯法,很需要李浚那种引路的。
“李浚确实疯,”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徐简思量许多,道,“自从被关进永济宫,李浚的羽翼被先帝剪去太多了。
他即便能把宫人都拉拢了,他也不是从前的那位三皇子。
不说道衡和王六年,只说朱家,那位被砍头的前英国公,他不会替被贬的李汨卖命,但他也未必看得上李浚。”
比起被贬出京的李汨,李浚当然更有优势些。
他没有被贬为庶民,他只是被幽禁了,人还活得好好的。
但朝堂稳固之下,朱倡为何会愿意追寻李浚?
“在今日之前,李浚和李邵想来并无联系,”徐简继续说着,“如果不是我们把李邵算计到了这个局里,陈米胡同被查根本没他什么事,他全身而退,也根本不会想到去永济宫。”
林云嫣顺着徐简的思路,梳理了一遍思绪:“那个人,是真正能牵着李邵走的人。这次我们坑了李邵,出乎了他的意料,于是他干脆让李邵去见了李浚,让水更加浑。”
一个答案,已经浮现在了脑海里。
“父亲那时候留下来的另一句话,”林云嫣喃喃着,“三皇子与晋王私下往来甚密。”
三皇子李临,德妃赵氏的独子。
出生于永嘉六年,如今还不到六足岁。
而那个被父亲定为“与晋王往来甚密”的李临,也不过十三四岁。
“他想摄政?”林云嫣的眼神亮了起来,“李邵现在和他走得很近,今日出事后,李邵也是立刻去了晋王府。
晋王不会直接说让李邵去永济宫,但他了解李邵,能够‘引导’他。
是他让李邵能顺利见到李浚,埋好之后的棋。
从前,李邵把所有的混账事都做了一遍,朝中人心惶惶的,他这枚棋子的作用也差不多到头了。
名正言顺、甚至可以说服平亲王,由他老人家出面废掉李邵,然后扶持信赖他的三皇子,之后也就是依样画葫芦再来一遍。
平亲王的年纪撑不了太久,朝堂也清洗得差不多了,都是他的一言堂,三皇子也可以抛了。
他可以从摄政一直走到龙椅上。”
徐简给林云嫣倒了盏茶,自己也喝了一盏。
想到李渡今日早朝上的应对,以及此人平日表现出来的性情……
“如果真是他,”徐简的眸色沉了下来,“那这只狐狸不好对付。”
林云嫣的指腹抚着茶盏,又来回想了想:“不能完全断言,还得多试探。”
倘若猜错了,之后的布局也就跟着全错。
路越走越偏,等发现问题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徐简的视线落在林云嫣的手上。
白瓷的茶碗很润很透,却还是输了小郡主一筹。
指甲上染了蔻丹,衬得越发白皙细腻。
指腹就这么一下又一下抚着,有意思极了。
徐简干脆也伸了手,指尖用了些力气,从林云嫣手中把茶盏取了过来。
林云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又添茶水,倒也没说什么。
“现在别摸了,当心烫着,”徐简把满了的茶盏推了回去,“你要手上不搭点东西就理不了思路,喏,我那茶盏借你。”
林云嫣看着面前的两个茶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人真是。
说这么要紧的事情呢,他还故意打岔。
“所以,我们还需要李邵,”徐简跟没事人一样,道,“他这个靶子还得继续竖着,一来,要让圣上彻底放弃他,二来,还得顺藤摸瓜。”
对待圣上,要一步一步来,就跟吃饭似的,一口接一口。
但面对背后那个人,按部就班是行不通的,得剑走偏锋。
大致方向定下,两人又商量了一番,便打算离开了。
林云嫣回诚意伯府,徐简还要去顺天府。
院子里点了灯笼。
小门连起两座院子,灯笼光下,有暗有明。
林云嫣走在前头,青石板地砖下积了水,她一个不小心踩了一脚,溅起来的水湿了鞋子。
她不由皱眉。
而后,胳膊被人扶住了。
许是一直搭着手炉的缘故,徐简的掌心很烫,透过她的袖子传递着。
“慢慢走,这地砖好些年没大修了,雨天就会这样。”徐简熟悉这里,记性也好,扶着她避开了几处不稳的地砖,直走到屋檐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