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诡计多端、又足够谨慎,亦十分心狠。
王六年被抓,他不救也就罢了,道衡只是被顺天府盯上了就死在四道胡同,动手的就是他们自己人。
衙门查到那人叫王芪,虽然没有见着尸体,但八成也死了。
从道衡与王芪的死就能看出来,一旦被人盯上,他会选择断尾。
那样一个人,当他察觉到您忽然得到了定国寺的线索,那他一定不会束手就擒。
倘若那猴脸太监还活着,他把人杀了、藏起尸首,我们无处可寻,即便他放肆到把那太监的尸体扔到街上送给您,您真的只想要那个动手的人吗?
圣上,十几年过去才等到了一条线索,若是失去了这个机会,恐怕再寻不到真正的凶手了。”
徐简阐述之时,李邵时而看他、时而看父皇。
等徐简说完,李邵忙道:“父皇,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圣上自然也听明白了徐简的思路,点了点头:“那你说要如何查?”
“臣与殿下还在礼部,臣之前也常在库房翻些旧档给殿下看,明日臣依旧如此,与殿下一块把出行人员的名册记下来,交给曹公公,”徐简恭谨道,“劳烦曹公公先就此查一查,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殿下挪去刑部观政,依旧可以名正言顺看刑部旧档。
这两厢名册对照下来,若还寻不到那猴脸太监,再找个其他案子让大理寺开库房,明面上查案,实则悄悄翻要找的案卷。”
李邵听着,颇为着急:“十天半个月?会不会太慢了?”
“殿下,”徐简劝道,“都等了十几年了,慢也是为了稳。”
“就照徐简说的办。”圣上一锤定音,视线落在李邵身上,一时也有些头痛。
邵儿是线索的关键,可邵儿做事、向来都不够周全,容易出岔子。
思及此处,圣上不免多叮嘱几句:“邵儿,你切记不能急躁,遇事多与徐简商量,或者来寻朕。
这事情你埋在心里,莫要与人多说,当心隔墙有耳。
是了,你身边跟着的人,也让他们回避这些事情,别掺和进来,免得横生枝节。”
“跟着儿臣的也就汪狗子,”李邵说完,见圣上目光沉沉,还是应下了,“儿臣不会告诉他的,明日儿臣与徐简翻看名册时会调开他。”
圣上要的就是这个成果。
他拍了拍李邵的肩膀,又点了点头。
这事需要耐心、周到与谨慎,希望邵儿能经由此事、多些长进。
圣上又看向林云嫣,道:“朕明日就不单独召你父亲过来了,你回去与他谈一谈,至于皇太后那儿……”
说到这里,他很是犹豫,既担忧皇太后身体,又很是知道对方性情。
想到前回告知她关于李沧之死的真相时,皇太后固然悲伤,却也坦然。
“朕与她承诺过会极力寻找答案,”圣上叹道,“宁安,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到时候与她说一说。”
林云嫣思索一阵,道:“宫门关了,我今夜与国公爷应是宿在慈宁宫,我想尽快与皇太后提这事,兴许她会对猴脸太监有印象。”
圣上听罢,没有反对。
大方向上定了,圣上平复了下心情,重新坐回到大案后头,也让他们都坐下来。
曹公公来换了新茶。
这会儿也不用担心喝多了能不能入睡,想来今夜都会彻夜难眠。
“邵儿,”圣上抿了一口,问,“你还能记起些什么?多细碎的都行,想到了就说。”
李邵闭着眼睛,尝试让自己再去回忆一番。
“儿臣能想到的都想了。”他道。
徐简请示圣上后,主动向李邵问道:“殿下,那太监为何要让您来打翻那油灯?他既然放火杀人,那不需要经您的手。”
“我哪里知道他,”李邵道,“他也许觉得我死不了?油灯是我打翻的,他抱住我、是觉得我年纪小分不清方向?他捂我嘴说的是怕烟呛着我?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可就算是我打翻的,我也不是有心放火!
他才是真凶!”
徐简越听越觉得有哪儿不对劲起来。
李邵的反应不似撒谎,可那股子不对劲到底又是为什么……
不止是徐简,林云嫣也隐约感觉到怪异。
她从父亲与徐简口中了解过不少定国寺走水的讯息,此时她垂着眼帘,以李邵的话为基础,画面一幅幅在脑海里闪过。
咦?
她记得那寝殿里……
想到了,但她得装作对定国寺不那么清楚,林云嫣问:“当时大殿里,先皇后睡在哪儿?您睡哪儿?我母亲又再哪儿?”
没让李邵答,圣上干脆拿纸简单画了两笔。
那大殿也是个左右五开间,只不过开间更宽阔,最中间不住人。
“朕与皇后住在最东的东稍间,邵儿也一道,伯夫人住得西稍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