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四章 飞狐折翼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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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岖的山道上北风劲吹,西边天际残阳微弱的余晖在寒冷的冬季丝毫没给大地带来任何的温暖,瑟瑟的草木不停摇晃,发出孤寂的沙沙响声,越过崇山峻岭的疾风,盘旋翻转,掠过山坳和参天大树间隙,生出令人心悸的悲鸣,放眼望去,层峦苍茫延绵百里,举目荒凉不甚凄苍。

山腰间一队十二人的衣衫杂乱的人马正在艰难跋涉,下行至又一隘口凹地时,天色已经变暗,韩玉用她动人的声音呼唤全体停下,一个赤卫队员把手中的陈旧步枪背到背上,从腰间简陋的方口刀架上抽出柴刀,跳上嶙峋的石坎上行几步,砍掉面前的几根粗壮山藤用力拉开,一个仅能弯腰进入的石洞口出现在眼前。

韩玉长出了口气,望了一眼前面茫茫山峦微微一笑,今天的行程远远超出她的预计,被俘的俘虏竟然一点也不娇气,愿意跟着一起走,只是恳求不要绑,最后折中一下,把俘虏的双手绑在前面,三童子专职用跟身子拉着,一路上顺顺利利走了一半路。

韩玉在前方一丛青竹下的小溪洗把脸,听到身后传来的呵斥声,连忙回头,只见三童子牵着绳子站在石坎上用力扯,双手被绑的安毅由于肋骨尚未固定,走路都无比疼痛,此刻已经无力登上齐腰高的石坎,双手被三童子用连着的绳子扯得生疼也迈不上去。

另一位押解的矮壮赤卫队员上前蹲下,用肩膀用力一拱,生生把精疲力竭的安毅扛上石坎,完了望着安毅的背影,长长地出了口气,颇为赞赏地低声说道:

“没想到这个黄狗子断了肋骨还能走四十几里山路,看来不是地主家出来的,不过长着副戏台上的小白脸,怎么看都像是地主崽子,不然就是万恶资本家的后代。”

弯腰站在石坎上喘着粗气的安毅艰难地转过身子:“老哥,你说错了,小弟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虽说跟随家父四处流浪做点儿小买卖糊口,但也算不上大地主和资本家,否则就不用背井离乡了。还有啊,小弟这副模样再怎么对不起劳苦大众,也都是爹妈给我的,我想和老哥你换张脸也没办法啊!”

众人听得有趣,哄声大笑起来,站起来用腰间布巾擦脸的韩玉也忍不住乐了,觉得这个年轻的俘虏非常有意思,更像是个读书人。唯独有两人不高兴了,一个是和安毅说话的矮壮汉子,另一个是腰间已经神气地挂上安毅的手枪和腰带的赖副大队长。

矮壮汉子是个实诚人,尽管挨大家笑,也只会张着嘴依依艾艾说不出什么,赖副大队长可不一样,至少政治水平和阶级觉悟高很多,他跳上石坎,一拳打在安毅的腰上,安毅痛得蹲下身来,他还不依不饶地骂道:

“牙尖嘴利是吗?欺负我们劳苦大众没文化是不是?再不老实认罪,妄想抗拒改造,老子就枪毙你!”

安毅顿时大怒,可看到赖副大队长额头和脖子上的道道伤疤,一肚子的气又没了,他知道这样陈旧的增生伤疤不是战争留下的,很可能是小时被打被虐待所致,因此心中凄然,也就没了什么怨气,看到三童子用力拉绳子,当即挣扎着顺势跟随钻进黑黝黝的山洞。

山洞很大,陈年松木上的松脂使得火把非常明亮,将方圆数十米的洞穴照得清晰可见。安毅扫了一眼洞壁下方平坦处的一排干草和木头架子,知道这个隐蔽的山洞是赤卫队的一个落脚点,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能有这样挡风避雨的天然地方,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三童子看到安毅四下望一眼便难受地蹲下,想起一路上安毅一声不响坚持走还很配合,心中一软,上前给安毅松开绳子:“你要老实点儿,要是敢乱动不听指挥,小心我再把你反绑起来。”

“谢谢你,小兄弟。”

安毅露出个微笑,一步步移到石壁底下的突起石板,重重坐下,长出了口气,低下头解开衣襟,伸手进去抚摸伤处,忍着钻心的疼痛按了几下,便知道断了两根肋骨。

“给你水。”

韩玉用刚砍伐的竹筒给安毅盛来满满一竹筒水,脸上冷若冰雪,没看安毅的脸。

“谢谢……”

安毅接过竹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把整整一竹筒水喝完,才长长地喘了口气:“舒服啊!快渴死了,一路上你们两次喝水都没给我一滴,这似乎不符合红军不虐待俘虏的规定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红军的一大法宝啊!”

韩玉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安毅:“什么八项注意?是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哪儿来的八项注意?你这人…….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安毅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胡言弥补:“上个月我在进贤县城听到教书先生说的,他说标语都贴到他们村口了,谁不知道啊?估计是我记错了,把六项注意记成八项……韩大队长同志,能否把你们包里剪开的降落伞给我撕下一条?我这肋骨再不包扎很可能会发炎,好在断骨没有刺出皮肤,所以没怎么流血,但是里面伤口肯定是淤血了,如果不包扎,不但骨头接不上,而且很可能发高烧,如果明早起来伤情加重,你们就得抬着我走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愿意被人抬着。”

韩玉想了想说道:“等会儿!”

半个多小时过去,累得晕晕沉沉闭眼休息的安毅闻到一阵米饭的香味,嘴里生津,肚子不争气地呱呱叫,想起上午还在江南宾馆楼下豪华西餐馆中喝果汁吃面包火腿,现在成了午饭都没得吃的阶下囚,不由得长叹一声,睁大眼睛,耳朵里隐隐听到洞口外传来韩玉教育开导人的话语,什么“纪律”、“道德”、“革命者的要求”等等,听不清楚但也知道是韩玉在耐心说服赖副大队长要对俘虏好一些,不能打骂不能态度恶劣。

不一会儿,赖副大队长抱着一堆生草药进来,坐在火堆旁,竟然将草药揉搓一下,放进嘴里猛嚼起来,嚼一会儿就吐出一大口在竹壳上。

安毅认识其中的两味药,在老道的传授下也曾放进嘴里咬过,知道这种药的辛辣与苦涩,当时自己只咬了几片叶子就感觉嘴巴舌头一天都难受,何况赖副大队长咬了这么多而且这么长久。

安毅并不奢望这些药是给自己的,因为一路上他看到两名赤卫队员的胳膊和腰背上仍然渗血,那是上月底也就是八天前他们协助红军攻打李文彬旅时付出的代价,安毅只求一根布条,只要能把断了的肋骨固定好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下一步遭遇如何,那是下一步的事,至少安毅相信红军不会杀了他,除非他安毅也像红军忠诚于[***]一样忠诚于国民党。

不一会儿,韩玉进洞,将一条折叠整齐的白布条拿到安毅面前,赖副大队长把铺满半张竹壳的嚼烂草药拿过来,龇牙咧嘴叽里呱啦对韩玉说了两句,指指安毅就跑出洞口,估计是到外面的小溪洗嘴巴去了。

韩玉脸色微红,但是挤出一副非常冷漠的表情,冷冷地说道:“把衣服脱了。”

“你会包扎?还是不麻烦你了。”安毅感激地笑了笑。

“快脱!我们红军和赤卫队谁不会?都是苦水里泡大的穷人,你这点伤我见多了。”韩玉生硬地回答。

安毅忍着疼痛,将飞行皮衣脱下,再脱下里面的军用卫生衣,露出一件黑色的右胸处绣着飞狐的特种大队专用针织混纺短袖,看到两把利剑交叉在飞狐下的精美图案,安毅愣住了,紧张地望了韩玉一眼。

韩玉借着明亮的火把,已经看到这个特别的图案,盯着看了很久,疑惑地凝视安毅的眼睛:“这是什么标志?长翅膀的狐狸对吧?代表着什么?”

“我们飞行队集训时发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飞行大队的新标志。”安毅含含糊糊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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