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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与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平静日子, 亦是江逸百般周全的照顾, 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已经入了冬, 屋子里烧起了炭火, 暖暖的, 不过十三四岁的丫头略有些还活泼的好奇打量着颜一鸣。

这里没有谁知道她是临安郡主, 只看得她相貌极美又备受江逸喜欢, 笑嘻嘻的问她一句,“姑娘可是和公子吵了架?怎么一直闷闷不乐?”

颜一鸣不想江逸去上了朝见不到江逸,还得继续江逸的话题, 与小丫头岔开话题,“你今年多大了。”

怎么这么小就来伺候人。

“回姑娘的话,我今年十三了”, 小丫头声音银铃一般, 性格倒是讨人喜欢,“因为我们府上除了厨娘婶婶以外全是男丁, 这不是姑娘来了所以公子这才让李伯寻个可靠点的丫头来伺候, 爷爷索性就让我来了。”

颜一鸣看着小丫头胖乎乎的脸蛋笑了笑, “原来你是李伯的孙女。”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颜一鸣随便提起许多话题已是迅速被转移的注意, 小丫头从未离开过京城,她听着颜一鸣讲荒凉的西北边境, 讲苏杭极致的美景,不知不觉间甚至讲起曾在现世时去西藏时旅游的见闻。

小丫头惊讶而又惊叹, 时不时的惊呼自己也想去看看。

江逸回来时小丫头还保持着极其兴奋的精神, 颜一鸣瞧了江逸一眼转身去了厨房寻厨娘问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如今被圈在这里,每天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厨娘做的美食。

小丫头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屋子,年纪小胆大,甚至看见江逸也不会怕,就那么问江逸道,“公子,姑娘去过好多地方啊,您也去过那么多地方吗?”

江逸拿起颜一鸣放在枕边的志怪小说问她,“她与你说了什么?”

“姑娘说西北的沙漠里有狼群,一到晚上狼眼睛就变成绿色还会发亮,说距离我们很远的吐蕃有个名字叫西藏,说那里的人大多都信佛,说他们若是死了就会放在一个叫天葬台的台子上...”

小丫头说的眉飞色舞,江逸脸上却未见丝毫的笑容,沉默之后甚至挂着让人看不懂的伤痛。

命小丫头去伺候颜一鸣,屋子里又如平日一样的寂静,江逸靠在椅子上闭紧了双眼,俊秀的面容上满是疲惫,继而苦笑一声,许久后又恢复了如初的模样。

颜一鸣从厨娘那儿回来时,江逸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熟睡。

颜一鸣瞥了一眼转身去屏风后换了衣裳,出来时江逸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颜一鸣顿了顿上前瞧了一眼,这才发现江逸眼下遮不住的疲惫。

转眼自回到京城已是月余,颜一鸣不知道以往的江逸是不是一直是这么忙碌,还是最近才是这样。

低头看着江逸就算熟睡也微微皱起的眉头,半晌后,颜一鸣拉开脚下的被子轻轻的盖在了江逸的身上,转身在香炉中放进了些许凝神香,缓步走出了房间,安静的关上了门。

动作小心,就连拉开门也不曾有什么声响,凝神香慢慢散开,屋内的人亦是睡得安心。

暂时不去考虑这些日子以来的冷漠,两人之间依旧保持了许多关心,亦或者被关心的习惯。

小苹果静静的看着颜一鸣做完一切,又看着她坐在府中小塘边的避风亭中默默发呆,许久后没忍住小声开口问她,“宿主,其实,好像,我觉得你还是在意江逸的。”

颜一鸣没有言语,小苹果思索着数据化的脑袋,从里边巴拉出许多颜一鸣对待江逸时与其他几人不同的地方,像是证明自己的想法一般继续道,“你看他都这么胁迫你了,你也没有生过气。”

“好歹称心诚意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在意还是会在意”,只不过,颜一鸣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只不过比这个在意的东西还有很多。”

她不能接受就这样受制于人的过一辈子。

在意,好感自是有有的,就算是在现实也不曾见过江逸这样出色的人,青梅竹马又相处多年,是个人都会有好感,但是无论如何这只是一场游戏,游戏结束了两人也就该散了。

而且就算是真的在一起,她也不喜欢这种方式,如果这真的是感情,那也已经变了味儿。

一个不甘不愿,一个又掺杂了太多其他的情绪,这不正常,更不会长久。

这样的感情,她在前世曾见证两人就这样蹉跎二十多年,这样的悲剧,她很熟悉,亦很反感。

江逸看来是真的很累,若不是颜一鸣叫他起床,江逸也许会直接睡到明日早晨。

小丫头送了晚膳进来,一碟一碟的摆好,江逸许是刚睡醒还有些发呆,颜一鸣将筷子递给他,江逸愣了愣接了过来听见颜一鸣道,“你最近好像很累。”

江逸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片刻又迅速恢复了平静,与平日一样声音含着笑意,“只是最近朝堂事情有些多。”

颜一鸣“哦”了一声,便再没了言语,待晚膳用完后江逸突然与她道,“阿鸣,你再等我几天。”

等你几天做什么,颜一鸣没有问出口,因为并不是很感兴趣。

直到又是半月之后,皇帝下令邵惊羽率兵南下,正是征讨江夏王,府上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物,邵惊羽。

即使已经听过了江逸的话,邵惊羽在临行前却还是坚持见了颜一鸣一面,也许是多年前那个人离开太久,也许是临安郡主身上总是有着他说不出的熟悉感,更是因为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的身影。

当初的避之不及,现在倒是大大方方,邵惊羽说也许以后再也无法相见,颜一鸣笑了一声,“将军总有回京的一日,又怎么见不到。”

邵惊羽挑眉一笑,“原来郡主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颜一鸣诧异。

“江逸请辞官位,陛下已经准了”,邵惊羽道,“虽说我不喜江逸的为人,只不过他确实是天生的能才,放弃仕途着实可惜。”

颜一鸣怔在原地,邵惊羽放完这个炸弹后潇洒的离开,像极了小孩子之间相互报复的恶作剧。

江逸请辞,朝中上下无不震惊,许多人请陛下收回成命,但是皇帝与太子却一致的没有反对,江逸要走,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江逸谢过了皇帝走进了东宫,南宫玄坐在椅子上不知在发什么呆,看他进来才回过神来。

再次回到京城的南宫玄,似乎比当初离开前又成熟了许多,许是看清了一些从未看清的东西,南宫玄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离开,什么时候回来。”

江逸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在一日一日的算着日子一般,半晌后才道,“春末吧。”

南宫玄看着他疲惫的面容,终是没有再多问,只是拍了拍江逸的肩膀,

“既是如此,明年春末,孤等你回来。”

南宫玄想起前些日子时,他曾开玩笑似的问江逸,好不容易为临安郡主求了一条命,不知什么时候能喝到两人的喜酒。

南宫玄承认,问出这句话时,心头酸的厉害,他本以为江逸会笑着说不久之后,可是江逸却迟迟一语不发,直到他再问了一次,江逸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等不到了。”

怎么说等不到了,南宫玄不解,既是两情相悦,又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江逸苦笑一声道,“因为就算是这样,我还是留不住她。”

就算是怎样?她不是爱你痴狂,恨不得每日只黏在你的身边,又怎么需要你百般挽留?

南宫玄第一次发现,江逸与临安郡主之间似乎并非他们所看见的样子,在他以为本该圆满的时候,江逸却比任何时候还要痛苦。

江逸回到江府时,颜一鸣正坐在湖边的避风亭发呆,她似乎很喜欢这里。

江逸缓步而去,自颜一鸣身后将她揽在怀中,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又像放弃似的靠在了江逸胸口。

“阿鸣”,江逸喊了她一声,“我们出去走走吧。”

颜一鸣没有出声,江逸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缓缓道,“我们可以去苏州的周庄,那里的冬天比这里暖和一些,我们可以在那里过除夕过十五,待三月后再去洛阳看牡丹,当初你就说很可惜没有见过...”

“江逸”,颜一鸣鲜少,甚至几乎没有这样直呼过江逸的名字,“你疯了吗?”

颜一鸣站了起来直视着他道,“你是你下亲封的太常寺卿,官居三品...”

江逸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声音依旧柔和,“不提这个,你就说想不想去。”

颜一鸣吸了口气恨声道,“不想。”

“撒谎”,江逸笑了笑,“你明明想去,当初还在江家时你就说过想去,并非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是我想去。”

不是搪塞,是真的想。

颜一鸣没能拦得住他,江逸请辞的消息朝野中还未消化,他已经离开了金陵。

天空中静静的飘着雪,落在运河中消散不见,江逸站在船头,肩头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雪,映衬着江逸玉白的脸颊,活像一尊动也不动的雕像。

不知站了多久,江逸回到船舱,颜一鸣安然入睡,只是床边的椅子上却放好了干净的衣裳,暖热的手炉亦放在一边。

就像与床上那入睡的主人公没有一点关系。

江逸轻声一笑,拿着普普通通的手炉,却像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船在运河上走了许多人,他们在苏州下了船,在周庄水乡的一个小宅院中住了下来,来往的人们好奇的看着这对儿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看那玉人一般的公子哥买了糖人送给那姑娘,那姑娘却没有接。

有人大笑着吹了一口口哨,笑着道小媳妇赌气了,颜一鸣瞪了那人一眼,一把拿过江逸手中的糖人,众人笑的愈发大声。

江逸也在笑,向着众人道了声谢追了上去,待回到小院子中,精致的糖人被狠狠咬了一口,剩余半只插在园中漂亮的红梅之上。

除夕那日,小小的水乡却比当初的江府还要热闹,隔壁热心肠的大婶拉了颜一鸣去家里包饺子,颜一鸣看着江逸与黑漆漆的屋子踌躇片刻,还是拉起江逸的手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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