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翠绿的水面上,一艘梭船伴随着嘟嘟嘟的螺旋桨轰鸣,破开白浪一往无前。
这是平江县农村最常见的交通工具,由于一条平江及其分支河流几乎贯穿了所有平江各个村子,因此相比五毛一块行李另算的汽车票,只有一两毛行李随便放的船票,显然更受农民兄弟的喜爱。
而且虽然坐船航速慢时间长,通常从县里回村,都要两三个小时,但由于这年代糟糕的农村路况,那一步三摇的长途车,实际也快不到哪去,要赶上晕车就更难受。
陆安就站在船头感受着江风吹拂,他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衬衫西裤,但一身整洁干净,似乎和破旧的梭船格格不入,一如陆安和这个时代那样。
其实对于陆安回家,赵虎张龙这些人是相当担心的。
因为人家巡视组这么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还搞出一个工作证给了一个下马威,摆明了就是不怀好意,怎么在这时候逃跑呢?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严季安现在占据上风,可不管陆安还是叶向高,不都说了他们办不下这个案子,万一要是出了问题,他们要在这里才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做对策呀,这要是人都不在,就算有机会也没法抓住,岂不浪费了吗?
陆安的想法却相当直接,一旦严季安那边出了问题,肯定想办法找自己这边配合工作。
那时候自己留下来就没得选择只能配合,相反要是自己不在,只赵虎张龙这些人还可以以他们情况掌握不充分进行推诿。
毕竟魏德正的案子那么顺利,也都是靠着陆安这个‘前女婿’,他们也真没多少功劳。
陆安还劝他们也都不要那么紧绷着,想回去也都可以回去看看,只要平江留一个人值班就行……
“小伙子你是城里的大学生可是?”掌船的老板坐在舱门口问道。
陆安点点头,按自己重生的这个年纪,实际才毕业两个月,说是大学生也没毛病。
一听自己猜对,老板乐得嘴巴都笑开了,露出一口大黄牙:“我一猜你就是!你看看咱们平江上跑的,哪个不是一身灰尘泥点子,背着也是大包小包的,就你背个小包就上船,不过大学生呀!啧啧,那可了不起,听说出来就能当干部!”
陆安笑着表示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大学生不是铁饭碗,出来也要自己找工作,说不定还不如老板你。”
“那也是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命,不像我们天天这么在船上折腾,日头底下晒着,雨里淋着……”
陆安和老板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很快到了陆岗村码头。
这里说是码头,实际就是一处水流平缓的河湾处罢了,有一排青石板搭成的台阶从大堤上延伸下来。
老板掌舵缓慢靠过去,然后搭好一块木板,陆安踩着就能上岸了。
平江由于过去经常泛滥,因此两旁的大堤修得很高,尤其是陆港村这一侧,高高堆起如同一座小山坡一般,陆安爬到了顶,才能看到整个陆岗村。
那时一座座砖房和茅草屋沿着大堤一路错落下去,这年代的农村房子也都没什么规划,就沿着道路左一座右一座的参差交错。
“嘎嘎嘎!”
一群鸭子从树丛里钻出来,大摇大摆的走下大堤,嘴里嘎嘎声不停,似乎是在嘲笑陆安的少见多怪。
“陆安哥!是陆安哥回来了吗?”
不远处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就见一个俏生生身影站在堤岸路边,她摘下草帽放下锄头,惊喜的跑到面前:“陆安哥真的是你呀!陆安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莲呀!”
苏青莲,是大舅的女儿,自己的表妹。
“小莲嘛,当初说要跟着我去大学,给我洗衣服做饭当丫鬟的,我怎么可能忘了。”陆安说,语气颇有些感慨,自己跟这个表妹是有很长时间没见了。
“都几年了,陆安哥你怎么还提这事嘛!”
苏青莲没好气的埋怨着,不好意思的脸都红了。
但随即苏青莲又拉着陆安一边往村里跑一边大声叫喊起来:“陆安哥回来啦!姑妈姑爷,陆安哥回来啦!二虎三阳,侠们都快帮着一起喊呀!这是你们陆安哥回来啦!要大声一点!”
通讯基本靠吼,这是这个年代平江农村的真实写照。
或许看着落后,但效率却是杠杠的。
在苏青莲的鼓动下,村口的侠们也就是小孩子们都帮着一起大喊起来,要不了两分钟,陆安回村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陆岗村。
无数叔叔阿姨从院子里探头出来。
有人似乎一下没想起来:“陆安哥?哪个陆安?”
“还能是哪个陆安?咱们陆岗村还有几个陆安呀,当然是陆援朝他们家的小孩,那可是咱们村里出的唯一一个大学生,镇里送通知书都是敲锣打鼓放鞭炮的,陆家还摆了十几桌的,你忘啦?”
“原来是他呀!是咱们村的大学生回来啦!陆安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