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裴林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他:“阿潮,你还记得那天吗?我妈出事的那天。”
江潮正在用手指梳着他的头发,听到这话后动作一顿。
“嗯。”江潮低低应了一句,又继续抚着裴林的头发。
他亲眼见证了那一整晚的混乱和悲伤,再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段日子裴林是怎样艰难熬过的。
他本来就不愿意谈论别人的家事,更加不愿意去提裴林的伤痛。
他把裴林抱得更紧,下巴放在他的头顶,手上也在抚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然而裴林问过这句话后就没有了下文。他依然安静地窝在江潮怀里,呼吸沉稳,像是已经睡着了。
只是手还紧紧攥着江潮的手指,十分用力。
江潮小心掰开他的手指,摸着他被按出指甲印的柔软手心。
后来,倒是江潮沉不住气了。他开口问道:“……想她?”
裴林轻声“嗯”了一声:“我一直都想她。”
江潮有些不敢听了。他沉默着搂紧裴林,无声地叹着气。
裴林不知不觉睡着了,江潮却始终毫无困意。
那年林粒的意外,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尚且觉得事出突然、难以接受,他不敢想象那时的裴林内心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跟裴林一样,江潮也有把天生的好嗓子,从小到大没缺席过学校的合唱团。
高中时他遇到了林粒,在她的指导下才较为系统地学习了一些发声方式。
林粒这人嘴很直,夸奖和不赞同都直来直往。她夸江潮本钱好,又数落他为什么不早点开始认真学习唱歌,白白浪费天赋。
他在裴林的推荐下加入等等后,也和林粒断断续续有着联系。
直到工作后变得忙碌了,联系的频率才慢慢变少。
林粒出事那天是除夕夜。这种重要的节日,电视台是最忙碌的——一年当中,大概就这一天看电视的人最多,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江潮忙得脚不挨地,但还是抽空去去了一趟快递——他买了个新的保温杯,打算送给裴林,裴林先前用的那个杯子,前两天忽然坏掉了。
他找了个借口说下楼抽烟,连打火机都没带就匆匆离开。找到裴林时,他刚结束了正在直播的节目,正在整理东西。
那时候还不主持春晚,江潮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节目是春晚前的直通车。
江潮隔着演播室冲他挥了挥手。
再后面的事情,江潮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把刚刚拆开的快递递给裴林,而裴林匆忙地接了个电话就往外冲。
他没有接住江潮递过来的杯子。黑色的保温杯夹在两人中间,哗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