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日里的夜宴惊变之后,广盈公主出使和亲,五皇子被皇帝接走亲自抚养,萧贵妃被削去了后宫掌事之权,转由周贤妃和徐宁妃共同协理。
一时之间,后宫格局大变。
周贤妃虽年纪轻资历浅,但家世极好,还替皇帝养顾着嫡出的昭阳公主,颇得皇帝宠爱。而徐宁妃并不受宠,其子赵王也早已就藩,偏安一隅。让周贤妃和徐宁妃协理,却不给齐王母妃姜淑妃授权,其中之意也颇为明显——国本之争,后宫不得干涉。
萧贵妃被罚闭门思过多日,又被削了权,出来之后也总是赌气不愿见人。夏日里暑气渐长,后宫之中也难得地安宁了下来。只是后宫安宁,前朝仍是暗流涌动,金玉露宫内宫外两头跑着,一日也无安生。
夏夜暴雨。金玉露沐浴之后,端着碗翠绿酥山坐在寝殿廊下焚香观雨,兰若从远处走来,至廊下行了一礼。
“广盈公主出嫁时未带走的宫人都已经安排出去了,朱蕊已经被贤妃娘娘领走。夜宴之时向广盈公主通风报信之事,贵妃娘娘想来已是难以追究了。”
金玉露舀起一勺酥山喂了兰若一口:“这酥山不错,你也尝尝……朱蕊那个小丫头也是可怜,从前被萧贵妃磋磨成什么样了,我瞧着她可爱,再过段时日跟周贤妃讨要过来,你来教教她。”
兰若也笑:“殿下一口酥山收买奴婢了,奴婢自然尽心教导。”
“对了,我还差点忘了,之前路边捡的那孩子怎么样了?”
“说是身体已经大好了,昨日还问想拜见殿下叩谢救命之恩呢。”
“现下也正好无事,叫他过来吧。”
“是。”
一刻钟后,冰碗里的酥山已经被贪凉的金玉露吃得干干净净,穿着月白素衫的孩子被侍从撑伞引来,踏过淅淅沥沥的大雨,行至廊前,伏身跪拜。
“殿下救命之恩,薛凤无以为报,只此一身,听凭殿下差遣,今为殿下生,亦可为殿下死。”
“薛……凤……”金玉露不以为意地舔了舔白玉玉兰匙,将酥山冰碗放回案几上,碗匙碰撞玉声清脆,“哪个凤字?”
“鸾凤和鸣的凤。”
金玉露听了忍不住嗤笑出声:“鸾凤和鸣……抬起头来瞧瞧。”
薛凤扬起脸来,他脸上仍带着孩童的稚气,却也看得出长成后会是多么阴柔貌美的少年郎,比起初见时脸上的哀怨,如今脸上多了几分乖顺,金玉露瞧着倒也顺眼。
“你要跟着本宫身边,这个凤字便不合时宜了,本宫给你改个名吧,”金玉露勾勾手指示意他膝行上前,俯身下来捏了捏他细滑白嫩的小脸,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作弄之意,“你想任本宫差遣,那就叫侍奉的奉吧。”
他却好像听不出言语中的作践意味来,脸上却是新生的欣喜之情:“是!”
兰若这时才插了一句嘴:“要说谢殿下。”
薛奉连忙又是一拜,比起夏夜暴雨的泥土芬芳,公主殿下的脚边却暗香弥漫:“谢殿下。”
“今年几岁了?”
“回殿下,虚岁十三。”
“学得倒快,这大内的规矩你便慢慢学罢。兰若,找个人好生教教这野孩子。”
兰若却有些为难:“公主府内宫人皆是学的女官礼仪,若要教这孩子,只怕是……”
金玉露作恍然大悟状:“那还是扔去做个小内官听训吧。”
薛奉霎时便憋红了脸,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刚想分辩两句却被金玉露一脚踩住了肩头不准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