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人低估了明窈的怒气,整整一夜,她都没开王帐的门,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两人只好先去旁边的毡帐将就一晚。
可怜狄霄身高腿长的,却要和布赫挤在一张小床上,蜷缩着半条腿,委委屈屈地睡了一夜。
之后两天,父子俩可算没再作妖,老老实实在王帐待着,还知道给可敦/娘亲煮冬菜羊肉粥喝,哄了又哄,可算让明窈的火气消了。
对着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明窈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可面对狄霄,她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何况明窈心里的这点气,也算是憋了有一段时间了。
“布赫还小,他不懂事,可你都那么大了,还纵着他胡闹!”
“之前你带他去玩小弓小弩弄破了人家的毡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从小练习箭法嘛,你说的,我懂。”
“可你们把大狼的尾巴剃秃是怎么回事,它最近几天都不肯出来见人了,喂它新鲜的牛羊肉都没了精神,还有啊,你们摔泥巴就摔泥巴,为什么还要去羊圈里摔?”
明窈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无法理解两人的想法。
“谷辛都跑来跟我告状了,说可汗和小王子总去羊圈摔泥巴,泥点全溅在了小羊身上,雪白雪白的羊毛全被泥点子糊在一起。”js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狄霄看了几天孩子,找明窈告状的族人,不说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
偏偏每次都是他们理亏,弄得明窈只得不住道歉,还好族人们宽容,能容忍小王子的一点淘气,说上一声,这事也就算过了。
“尤其是这次!”说着说着,明窈重重一拍桌,“狄霄,你竟然把布赫送去毡帐顶上!那么高,坡度还那么大,万一他一个没抓稳摔下来……”
是何等后果,明窈想都不敢想。
狄霄想说——
我一直在下面看着的,保证不会叫布赫摔到,我只在最后进王帐去脱毡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偏被你瞧见了。
可望着明窈那张怒气愈盛的面容,他明智地没有争辩:“是我的错。”
“不然还能是我的?”明窈阴阳怪气地反讽一句。
成婚这么多年,狄霄还是头一次见她发了这么大的火,全程不敢说话,刚准备说句知错,明窈又呵道:“你闭嘴,不许说话!”
“……”不说了不说了,再不敢说了。
好不容易等明窈数完,看着沉默的男人,她眉头一扬:“怎么不吱声,可是觉得我错怪你了?”
“……不是。”狄霄赶忙认错,“我只是在反思,带着布赫胡闹,实在是我的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
听着男人这般诚恳的道歉,明窈心头的那口郁气可算消了点。
她语气渐缓:“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只是布赫还小,怎么热闹怎么喜欢,你作为父汗,总要约束他一些,一些不出格的玩闹还是可以的。”
“好,我知道了。”狄霄凑过来,亲了亲明窈的眼尾,“都听窈窈的。”
这次之后,熊孩子和熊父汗可算收敛了些。
一些骑马骑牛骑羊的行为,比起之前可好了太多,明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再管他们。
狄霄所谓的照看孩子,也只是能保证小孩伤不着饿不着罢了,要说有多精致,能不惹祸,都能叫明窈感到庆幸。
从布赫出生起,他陪伴孩子的时间就不长,这次一陪就是半个月,反而是明窈先不习惯了。
这天清早,明窈问:“可汗最近怎么都不出门了?”
狄霄沉默片刻,终于没再拿“没事”来糊弄人。
他微微上前,捧住了明窈的脸,随及低头,将鼻尖抵在她的额头上。
“怎、怎么了……”对于这等亲密的动作,明窈有些羞赧。
狄霄说:“窈窈,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明窈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她迷迷糊糊问:“又要带族兵出去拉练吗?去便去吧,又不是第一次,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去拉练。”狄霄沉声道,“我打算带兵回北部草原一趟。”
“什么?”只一瞬间,明窈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旋即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回去?你……早就有打算了对吗?”
难怪能在王帐留这么久,根本就是远征前的休假。
狄霄没有骗她:“草原兵不断向南进犯,木兰部落已经派军驻扎在永固关外,若永固关失守,拔都儿部必陷入战乱之苦。”
“那你不应该去永固关吗,关北部草原什么事?”
“永固关是大瑜的,自有大瑜的兵将守着,但窈窈可知,这几月收入族里的都是什么人?”狄霄将那小一千人的来历和去处说明,摸了摸明窈微颤的眼睑。
“我承诺与他们,将亲至木兰部落,将他们的亲眷救出。”
“少了奴隶赴死,永固关的守将将少许多压力,届时四皇子将派军驰援,不出意外,就可以将木兰部落的骑兵尽数歼灭。”
“木兰部落士兵全部派出,族中空虚,正是打入的好时机。”
“而且——”狄霄微微一笑,“木兰部落在北部草原最南,只要动作够快,是能够在其他十二部支援前,将其吞并的。”
即便狄霄解释了这么多,明窈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抓住了关键字眼:“吞并……狄霄,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窈仿佛在刹那间打通了灵窍,反推回去,发现端倪:“你和四殿下约定了什么?”
狄霄用力按了按她的眼角,轻声问:“窈窈想拥有一整片草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