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夷与浮元子还没反应过来,人便闯进了屋门。她二人相识一眼,却是谁也再未追去。仓夷这才同浮元子作别,只道:“我明日再来。”
东屋那边,崔植筠中毒不深,且加上年轻力壮。服下汤药后不一会儿便无事醒来。崔植筠睁眼瞧见喻悦兰,有些纳闷,可他还是开口唤了声:“母亲。”
喻悦兰哎了一声,刚叫人将崔植筠扶坐起来。门便砰的一声被人破开,“是郎君醒了吗——”
屋内人循声望去,太史筝满眼泪光,似急切关心着床上的人。
喻悦兰暗骂不成体统。
崔植筠却转眸而望,眼中恢复了如常的温柔。那个浪荡不羁的崔植筠,已然飘散如烟。他见无人应她,便唤了声:“夫人。”
瞧着他是完全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
筝便闻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含泪张着双臂朝床边走来,似欲将崔植筠拥入怀中?这二人虽说才相处几日,崔植筠却仿若度日如年,便也早已习惯了太史筝的动手动脚。
只见他竟条件反射地微微抬起手臂,准备坦然接受来人的拥抱。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现出疏离的样子也不太好。
谁成想,筝到了跟,竟忽略掉崔植筠,一把抱住了坐在床铺边上的喻悦兰认错道:“婆婆,媳妇错了。媳妇真的错了,媳妇不该跟您顶嘴,更不该让二郎中毒,害您难过。”
“婆婆,您就原谅我吧!”
此话一出,崔植筠僵住了似抬非抬的手臂,傅其乐也愣在了原地。
喻悦兰更是一场慌乱,这辈子别说崔植筠,就是崔寓也未曾将她这般抱过。
只瞧她拘谨着想要将人推离,却怎么也推不开人去,“我说太史筝,你这使得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喻悦兰说着废了半天劲,总算是把揽在自己脖子上的太史筝给推了开。
她着实被自家媳妇这动静吓了一跳,再抬眼瞧瞧眼前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
喻悦兰是张张嘴,又皱皱眉,半晌竟自己从床边起身,一直退后几步才敢同太史筝道:“植筠媳妇你,你莫以为认错讨好,这事就能过去。”
筝闻言却一脸真诚地回复说:“媳妇自然知道。毕竟是媳妇犯了错,要怎么处置,媳妇都听您的。”
她这是以进为退?
太史筝一反常态,这可把喻悦兰打得措手不及。
崔植筠坐在床上迷惑着望向他的妻,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这蕈子汤难不成她也喝了?
此刻喻悦兰那头不再吭声,她再怎么不饶人,也该有个度。
可沉默总得有人打破,崔植筠看看周遭,轻声开了口:“植筠叫母亲担忧了,儿子眼下已无大碍,母亲就请回去休息吧。待到儿子身体恢复了,再去给母亲请安。”
喻悦兰望着儿子心疼不已,“我的好儿,你真的无事?不若母亲今日就留下照顾你。”
“母亲不必担忧。”
崔植筠还是那样毕恭毕敬,恭敬到有些疏离,“这儿有使人侍奉,有内子照应。儿子真的无事,请母亲放心。还有儿子中毒的事,请母亲千万不要惊动祖母,免得他老人家牵挂忧心。”
崔植筠话已至此,喻悦兰哪里还能多言。如今儿子娶了新妇,她再多赖着不走,也实在是不合规矩。
“那好,我儿好好休息。母亲有空再来看你。”
喻悦兰转了身,她又看了筝一眼,语气已不似初时强烈,“好好侍奉你的夫君,不可再生事端。傅其乐,去太史家跟亲家公说一声,我儿醒了,叫他莫要挂怀。”
喻悦兰最后抛下这么一句话抬脚离开。
众人亦是追随而去。
太史筝颔首送人,只道:“婆婆慢走。”
待人都退出门,筝这才转头奔向崔植筠,瞧她不等人反应,便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随之顺着目光往前看,筝一脸疑惑道:“郎君,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啊?”
崔植筠盯着眼前人,眼神带有丝丝怒意,他沉声道了句:“你给我站起来。”
筝不明所以,“为何?”
“你压我手了。”崔植筠心下直呼这娶的哪是媳妇?分明是娶了个冤家。且那上辈子,自己定是欠了她百十两银子。怎么还也还不清。
筝闻言赶忙挪了挪屁股,“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怎么感觉硌得慌……”
崔植筠移开手掌,言说没事,他看向太史筝终于问起了之前,“我何时昏倒的?”
“郎君不记得了吗?”筝小心翼翼坐了回去。
崔植筠摇了头,“除了最后岳丈冲我笑时的样子,其余什么印象也无。我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全然都记不得了。”
太史筝听他这么讲,反倒松了口气。
不记得也算是他的福气,倘若知道方才发生的那一系列糗事。崔植筠这无双君子,岂还有脸面在这东京城中生活下去?
筝望着崔植筠,心中不觉生出几分愧疚。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莫名伸手钻进崔植筠的怀里,将脸默默贴上他温暖的胸膛。
再想起刚才崔植筠那霸道模样,筝竟面红耳赤闷闷地念了句:“郎君,对不起。是我冒失,害得你弄成这样。可我不是有意,爹他也不是成心。”
崔植筠一时间罔知所措,筝的话在他耳中忽远忽近,他只觉眼前人在他胸口吐出阵阵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