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正疆面目狰狞,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太利索。
筝虽没吃,可她看着老爹的样子,就觉得齁得慌。抬手叫崔植筠递了杯水,筝出言道:“爹,不行,你还是喝点水吧?这腊月寒冬的,您瞧您都吃出汗了……”
太史正疆也是真倔,他伸手将女婿的手一推,张口便说:“喝什么水,我喝汤。你们吃饭——”
一家之主发了声,便是无人再敢言。
彼时,赵黑鸢举着筷子,对太史正疆的话深信不疑。大抵…这汴京的饭菜,就是这种风味吧。她似是记吃不记打般,又满心欢喜地夹了一筷子菜。
只是……
我不骗人,这菜真的好咸!
一顿像是掉进盐罐子里的家常饭,叫所有人都灌了个水饱。
齐鲤元和小玉搁下筷子,霸占着那罐蜜枣,往嘴里塞个不停。太史筝想匀出两个,都不行。无奈靠坐在崔植筠身边,筝就仿若一条被风干了的咸鱼,齁着嗓子与身边人说:“二郎,真是委屈你,拢共归家三次,次次都有新状况。”
崔植筠也觉得咸,可他面上却露不出分毫。
崔植筠伸手撩起太史筝额间垂落的碎发,笑而无言。不过与上次相比,他觉得还是那让人中毒的蕈子汤好些。
一家人对坐,各有各的咸。
筝瞧大家都不说话,从崔植筠身上起身,挑起了话头,省得气氛就此尴尬。
她将目光抛向齐鲤元,顺便将他手里的蜜枣罐子抢了过来,取了一颗递去了崔植筠的嘴边说:“诶,十哥,你今儿不是来给我家侄子赐名的?你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齐鲤元被菜咸的,脑海一片空白。没了,全没了,主意都被菜给齁着了。
齐鲤元望着太史筝双目空洞,木讷地摇摇头。
小玉却忽然举手说:“小玉知道!小玉有好主意!”
筝觉得稀奇,没有打击小丫头的积极,愿闻其详道:“哦?玉宝知道?那玉宝说说,弟弟的名字应该叫什么啊?”
小玉搁下手臂,看向赵黑鸢怀里圆滚滚的小小子,眯眼笑道:“糖球。弟弟的脑袋,红彤彤,圆滚滚的,像伯娘买的糖球。弟弟就叫糖球吧——小玉喜欢弟弟,也喜欢糖球。”
“太史糖球?”
此话一出,角亭下哄笑四起,尴尬的气氛被小丫头一句话缓解。
赵黑鸢搓了搓儿子的头,在众人笑声落去后,竟接纳了小玉的意见,“小丫头的主意不错,糖球这名字听着亲切,就给这小子当做乳名吧。多谢小丫头。”
小家伙得了新名字,高兴地拍了拍手。小玉头一遭感受到这样正向的认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筝却从齐鲤元怀中抱起小玉,欢喜的不得了,“糖球,糖球。这名字好听。瞧瞧,也只有我们玉宝,能起的出这么可爱的名字。既然我们玉宝这么喜欢糖球,那待会儿回家,伯娘就给玉宝买上一靶子,让玉宝吃个够。’
“伯娘真好,小玉喜欢伯娘。”
小玉闻言揽起太史筝的脖子,使劲在她脸上蹭了蹭。伯侄俩亲密无间,筝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转眸看向崔植筠,“二郎,在座的,你学识渊博。不若就你给想个名字?我家对字辈规矩,没什么讲究。”
崔植筠却谦虚说:“名字理应由长辈亲起,意为传承与期望。所以岳丈,起名之事还是您来吧。”
太史正疆端坐看着自家的女婿,是怎么瞧都满意。
到底是文人雅士,就是要比他家这群粗人有涵养。假意轻咳两声,太史正疆将手指沾水,在桌上圈画起来,边圈画还边摇头不语。桌前的人见状个个聚精会神,十分想听听家中长者会为这最小的晚辈,起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名讳。
谁料,众人巴巴等了半天,太史正疆抬眼随便一瞄,却只道出一句:“我想不出来。”
“去。”众人闻之一哄而散。
合着他这想了半天神神叨叨,竟然什么也没想出来?
真有意思。
筝摇摇头,她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问了也是白问。
毕竟,自家老爹大字都不识几个。可既然崔植筠推脱,太史正疆指望不上,筝便又将目光投向自家大嫂,“大嫂,您与大哥就没有什么中意的,想要给孩子起的名字?”
“?”
赵黑鸢看着太史筝眨眨眼,她想郎君来前只让来汴京,叫家里人给孩子起个名字。
其余的,没说什么啊?
这该怎么回答?
“没有是吧,妹妹知道了。”筝已预见赵黑鸢要说什么,她笑着点点头,可等她刚想转头再寻人时,赵黑鸢却忽然蹦出一句:“捏褐。”
“捏褐?”这听上去像是契丹的语言,筝不明所以。
太史正疆接茬说:“太史捏褐?这有什么用意吗?”
用意?赵黑鸢摇头答曰:“没有。只是我们那里很多都是用动物来命名的,这是我随便想的。捏褐,就是狗的意思。不是妹妹要我答的吗?”
“……”
筝默而无言,赵黑鸢倒坦诚。
但这个名字,她不满意,想必太史正疆也不会满意。若是真用了,怕是将来齐鲤元的面子也搁不下。筝便打起了圆场,“哦哦,大家集思广益,集思广益。我们再挑挑选选,这名字的事,还是要慎重些。”
赵黑鸢没再多言。
筝又开始朝抬眼找寻起新的目标来。
浮元子那边满怀期待等着太史筝问话,她不停点头,眼神中写满了问我问我。可太史筝却缓缓将手指偏移,这浮元子和太史正疆一般,问了也白问。干脆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