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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1 / 2)

二人顾不上多想,筝赶忙顺着屋后的窗户一路蹑着手脚行进,崔植筠则停留在原地待命。等到找寻到靠近崔渐春床铺的轩窗,筝望着床铺上休息的人,轻轻叩动了窗棂。

悲伤与焦灼,紧绷着床上人的神经。

崔渐春自是难眠。

现在的她,睁着干涩的眼,静静望着漆黑的屋顶,心烦意乱着。

一日了,崔渐春就这样感受着,时间在她身旁流逝,带走她眼中的温润,心情也一点点麻木下去。她发觉自己找不到可以逢生的机会。褚芳华强悍,她该怎样逃出眼下的“囹圄”里?还有,最重要的是……宝念有没有被柳愈庚带到兴仁府去?

若是如此,一切都成了死局。她逃,或不逃,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筝只叩了一下轩窗,她便立刻敏感起身,随手抄起床边熄灭的烛台,警惕着向窗台走去。崔渐春举着烛台紧张不已,她厉声问:“谁在哪……”

直到,黑夜里一束月光骤然照进窗台,崔渐春缓缓垂下手臂,在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后,异常安心。

原来,她并没有被人忘记。

“春儿,是我。”筝低声作答。

崔渐春凝视着窗外的身影,放下戒备,轻念了声:“堂嫂……”

悄然推开轩窗,崔渐春望进太史筝那双充满关心的眼,开口追问:“堂嫂,这时候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这院外头有人守着,你是如何进来的?”

筝见到崔渐春平安无事,总算安下心来。

她回复说:“一切说来话长。可是春儿,能见到你真好。他们说你病了,不叫我来见你。我便只能想着这个法子,偷偷选在这个时候来找你,讲起来真是好笑。在自家院里,弄得跟做贼一样。”

筝莞尔一笑,似是有很多话要与崔渐春念叨,但现下并不合时宜,她便直言道:“对了春儿,时间紧迫,我今日来找你,是想与你说,今早上宝念来找我了……”

抛出一句话的试探,筝想瞧瞧崔渐春的反应。

谁料,崔渐春竟生出几分欣喜,她道:“宝念?她没去兴仁府?太好了……”

只此一言,筝便可确定,崔渐春与这事联系甚密,并且是与宝念站在同一边的人。筝赶忙顺着话头将宝念今早在金梁桥边与她说的那些话,全部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崔渐春听。

话音落去,筝亲眼看着崔渐春的神情,从疲惫无力转为愤愤不平。

她趁势问:“春儿,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无缘无故地被关起来了?还有为什么你会知道柳愈庚昨晚上归家?你又是如何知道柳愈庚会叫宝念回兴仁府去?你们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啊?你可愿将这其中的原由说给我听?你若信得过堂嫂,信得过堂兄,我们愿帮你脱困。”

筝的话戳动着崔渐春的心,起初崔渐春是坚定的,可那一切都建立在对母亲的奢望之中。当后来变得孤立无援,崔渐春竟有一瞬想过放弃挣扎。

只是,等她闻及宝念的遭遇,又叫她变了主意。

她明了不该放纵作恶的人继续下去,那样的话,她就成了他们的帮凶。那日问过老嬷的答案,浮现在心底。此番便是褚芳华错了。

于是乎,崔渐春无比坚定地望向太史筝的眼睛,她说:“堂嫂,我信你。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事都说与你听。母亲想让柳愈庚休掉宝念,转头娶我为妻……”

崔渐春的叙述中写满欲望与名利,情谊全然被冲散。

筝像是听着话本中的夜谈,她不明白同样都是最亲最爱的人,缘何能这样伤害算计?

无耻之尤,忘恩负义。

筝在崔渐春话音落后一言不发,她沉默了很久。直到雾散云开,树影被月光映在脚边,筝才垂眸问道:“春儿,我说我若有办法解决掉这事,让作恶之人受到该有的惩罚。你是否愿意与我们一道?”

崔渐春不知其解,“堂嫂有办法?”

筝却将王法二字掷地有声地抛下,她嫉恶于世间不平事,她自知唯有如此,才是对柳愈庚最公正的审判。

“我愿,无论怎样,我都愿。”崔渐春被筝感染,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的眼眸生出几分光亮,她干涩的眼睛,也逐渐湿润起来,“堂嫂,你需要我怎么做?”

筝明晰过褚芳华他们的意图,将计划大概罗列于心。莫看她平日没心没肺,吊儿郎当,但遇上正事的时候,也是严肃冷静。她道:“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能够给柳愈庚定罪,我们也不知道,柳愈庚第一次未能得手,将宝念骗走,下一步又要做什么,所以切不能打草惊蛇。”

“春儿,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在二叔母面前装作悔过,获得她的信任便足矣。”

崔渐春点点头,“我明白,我会的。可堂嫂咱们能用什么罪名,给柳愈庚定罪?若真的是休妻再娶,他最多只是背负个骂名而已,衙门也不会受理,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

筝却漠然笑起,要柳愈庚付出代价,一个骂名岂能足矣?

她要的是,“停妻再娶。”

“停妻再娶?!”崔渐春讶然相望。

按照元梁律,停妻再娶者徒一年,女方明知者,罪减一等,女方不知者,不坐。如此便意味着……

崔渐春的反应未曾出乎筝的意料,毕竟祸及己身,是人都会犹豫。

筝却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是他们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柳愈庚休妻的计划,压根不会成功的。有所娶无所归,不可休妻。与更三年丧,不可休妻。前贫贱后富贵,不可休妻。以上为三不去,若占一条,就算是宝念真的被他们按上七出的狗屁罪名,柳愈庚的休妻也不可能成立。”

“可他们就是料定了宝念作为一介乡野村妇,不敢上衙门去对峙,便想打点好那边,罔顾律法,到兴仁府去强制休妻。如此就说明,他们在有意避开汴京。这便是他们的弱点。既是弱点,那咱们就找到证据,断了他们的念想,把事闹到开封府去。”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不只是二叔母,连你也很可能会受到牵连。春儿,你怕吗?”

“如此,你还愿吗?”

筝故意将话的重音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崔渐春怔然愣在原地。

怕……?

元梁五刑,笞、杖、徒、流、死。

听上去让人闻风丧胆,可有什么会比被迫嫁给那样肮脏的人,与之过上令人恶心的一生,更叫人害怕的呢?夏不愚连凶狠残酷的战场都敢去,她又什么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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