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礼是在正月廿十那日离开长安的。
灞桥边,春风与轻盈的柳絮交织追逐着。万里长空如碧,春日明媚中,柳絮犹如白雪散落,为这本是离别之景常驻的长安城外更添了几丝悲凉。
郑郁一袭玄衣,虽英俊潇洒,可难掩眉宇间的愁态,“此一别,山水长远,知文兄一路保重。”
程行礼着深绯官服,腰间金带在阳光下反着金光,俊美的人头上戴着郑郁折成的柳环。身处在漫天柳絮里,柳环衬得肌里白皙,笑起来时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贤弟在京也要保重自身。”程行礼笑着回道,两人双手紧握,难以诉尽心中情意。
“我返京不久,未与知文聊得尽心。今下你竟要离开,才知人生无常事。”郑郁叹气,可见程行礼笑容,随即反握住程行礼的手,说,“去了永州,可一定要给我来信,现下出发三月底就能到了吧?可别学我没日没夜地跑,那样伤身。”
程行礼温柔道:“正是因为世有分别,所以相逢才会弥足珍贵,我自十三岁入京,后也只返于长安与苏州两地,现下对那关外的塞上风景倒很是期待。”
“那知文兄可要替我好好看看永州落日,从城墙望去,那绵延百里的夕阳,尽铺于眼底。远处山峰绵绵,荡气回肠。”郑郁说到此,已是有雾气浮上眼眶,眼尾带红。
“官员回家探假你还不是能见我,再来年底朝集使入京,万一是我这个做刺史的来呢!”程行礼打趣两句,气氛瞬间松快起来。郑郁笑了,一把抱住程行礼,有些哽咽道:“知文,珍重!”
程行礼拍拍郑郁背,笑了声没说话,两人随即分开。程行礼抱起在身旁一直玩绯紫鱼袋的友思,说道:“友思,快跟郑叔父说再见。”
友思头上也戴着柳环,不知大人们的感情,只知道自己要出去玩,于是兴奋道:“郑叔父,再见!”
“乖乖乖!友思到了永州,可一定要听话,不要惹父亲大人生气。”郑郁轻掐了友思圆圆的脸,友思不明白,为什么出了远门就不能惹程行礼生气,问道:“为什么?”
程行礼对郑郁挑眉一笑,示意:你得来回他。
郑郁想了想,故作深沉道:“若是不听话,会有悲望山的妖怪下来抓你。三头六臂,手拿百斤陌刀,一刀就能把你挑入空中。最喜玩弄孩童,没为奴婢,你爹到时候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只能伤心欲绝,凄惨度日。”
友思听到这些眼里瞬间爬满泪水,他最怕的就是程行礼受苦和丑妖怪,旋即埋在程行礼的脖子里抽泣,“爹,我听话!别把我扔给妖怪!”
程行礼哄着友思,“不把你扔给妖怪,乖!别哭了。快,友思,再给郑叔父说道别,咱们就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