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今日过得如何?”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索性托腮直视着翩翩而来的殇夙乱。不得不承认,若是他想,殇夙鸾确实是个十分有心的人。
三个月前他将我带到妙岚,安置在一处华美非常的院落中。
院落的布置摆设十分考究不说,抬眼望去,竟然依稀有几分水园的影子,让我一进来便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被劫持的感觉也不那么强烈了。
为了隐藏我的行踪,殇夙鸾选的这处院落十分偏僻,四面都是高山,只有正面有座条细细的吊桥通向北方的山路,吊桥下是一条又深又宽的渠水,水流湍急。看样子,若是不经过吊桥,轻易不能到达对岸。
因此,当我第一次踩着梯子,在列位仆人侍卫的惊叫声中向外看过后,就没打过私自逃跑的主意。
而且那些下人也不知道是殇夙鸾到底从哪里找来的,不管我问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看他们茫然而恐惧的眼神,想是殇夙鸾不择手段弄来的吧。
于是彻底死了心,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努力过。
索性妙岚的气候当真不错,冬天也不十分冷,空气温和湿润,偶尔还会有零星的小花儿开放。时日一久,我觉得自己倒像是在疗养。
只是仍然看不透这个殇夙鸾。
这三个月,他早上下了朝就来我这儿,直到夜深才走。
每每他批他的奏折文件,我看我的闲书,也算是相安无事,只除了他的暧昧眼神,和天天都要带礼物过来的行为。
“今天又是什么?”我盯着他身后吓人手中捧着的一个大大的方形木盒子,没什么兴致地问。
盒子看得出是用名贵的香木打造的,没什么花纹,只涂了乌黑的涂料,看起来很庄重的样子。
只是,昨天是一奁盒首饰,前天是上好的胭脂,大前天……三个月下来,弄得我连拆礼物的心情都没了,只在那放着生虫。
眼下面对这个盒子,我直觉的又认为是他的奇怪礼物。
“不归猜猜看?”将盒子放在我面前,让我双手捧着,殇夙鸾自然地坐到我身边,伸手将我的发丝缕了缕,道:“这礼物你可得亲自拆。为了将它拿过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只为了让你看一眼呢。”
狐疑地看他一眼,捉住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戏谑。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略一犹豫,伸手将盖子打开。
一见之下,细细的冷汗顿时爬满我的脊背,身子抖了抖,眼睛闭上又睁开,手死死地握着盒子。好不容易控制住不把这个盒子扔出去,眼睛盯着盒中,我冷冷道:“这是?”
一颗人头,一颗女人的人头,鲜活端正地摆放在盒子中央。梳着整齐的发髻,插着名贵的簪花。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涂着血红的唇,双目紧闭,神态凝滞。想是被人刻意形容过了。
“不归这么聪明,就算没见过她,也能猜出是谁吧。你看,从计都到妙岚,少说也得走上十天半月,居然保持得如此完好,就像她活着一样呢。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呢!”殇夙鸾懒洋洋地伸手,食指在人头的脸颊上轻轻一划,道。
忍着胃中翻滚的不适,我依然扶着那盒子,轻声道:“崔初颜?”
“啪!”殇夙鸾扣上盒子,将盒子拿给一边的下人,拉过我有些僵硬的手,柔声道:“逞什么强呢?怕成这样也不放手。”
叹口气,看着自己被阳光晃得发白的手指,勉强一笑,道:“你不是就像看我惊吓的样子吗?”
“不归真要冤死我了。”殇夙鸾笑道,命人拿了一杯热茶给我压惊,然后道:“想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喝口茶,目光落到他明媚的笑容上,我道:“不想。”
这三个月,我完全的被隔离在尘世之外,酆国的事,雅乐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殇夙鸾拄着下巴,长袖褪到手肘,洁白耀人。
“既然出不去,我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放宽心,好好享受一下。”
殇夙鸾闻言笑笑,道:“温苏尔将你失踪的消息隐藏得很好。对外宣称你救治皇上和太后有功,商金千两。崔初颜毒害皇族,被判处极刑,行刑后暴尸三天,又将人头取下送到我国来谢罪,还附送了不少珍宝作为赔礼。”
沉默一会,我问道:“是宗政澄渊下的命令?”
“不,是温苏尔,又太后懿旨,他现在的权利大得很呢。那时宗政澄渊领兵未归,太后丞相避嫌,是温苏尔带领刑部会审后下的判决。至于宗政澄渊,据说刚刚跟洛微议和了,得了不少好处。这步棋走得很妙啊。”殇夙鸾斜靠在扶手上,见我正看向那个盒子,挑眉道:“怎么,不归内疚了?”
内疚?
至今为止,我已经计算不出死了多少人了。虽然没有一个是我直接所杀,但是我毕竟牵扯其中,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至少沈流丹的事情,我就脱不开干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甩甩头,将那些负面情绪收起,我微微一笑,道:“怪只怪,她身为皇族吧。身不由己,原不是这么简单说说而已的。”
“原来,不归也是个不愿担责任、自私的人呢。”殇夙鸾的声音在笑,眼眸深处却了无笑意。
“我只是一介贫民,责任什么的,可承受不起。丞相大人,如果某一天,你将山上的老虎抓了回来养在家里,老虎伤了人,这个责任,是该由老虎担待呢?还是由带老虎下山的你?”我斜撇他一眼,笑道。